带球躲洋鬼子_分卷阅读_28
  安安半懂不懂的,但是也配合着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拿他那双小手捧着任宙远的脸,表情认真道:“爸爸说过骗人是不好的,所以爸爸你要向叔叔道歉。”
  任宙远站在书房门前,想着刚刚安安说的那句话,叹了口气,敲了敲门,开门进去的同时弯腰道:“对不起!”
  列昂尼德一时间被他的动作唬住了,本来还绷着的一张脸顿时缓和不少,见任宙远一直杵在门边低着头,他连架子都端不起来,轻哼了一声让他进来坐下。
  任宙远小心观察他的表情,见他不似回来时那么生气,暗自舒了口气。但他这边一放松,就被列昂尼德看出来了,两人视线一对上,任宙远便尴尬地挠了挠头,难得地卖着笑脸应对。
  任宙远深谙坦白从宽的道理,组织了一下语言就自动自觉地把事情交待得一清二楚,将他“安逸”的身份和约稿的事情一一道出,只将当年考古队的事情隐去不说。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任宙远揉了揉鼻子,“但是我也是在听你说完之后不久才知道这事儿的,之前范文锋,喔就是我那个朋友,他有简单地跟我说了一下约稿的事情,可那时候我也不知道约稿方是谁,所以……”
  任宙远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列昂尼德显然也想到这一层,如果最开始时就让任宙远知道约稿的是维奇,估计以这家伙的性格说不定逃得更快,他们也就别想能约到这位“安逸”为他们写稿了。
  列昂尼德想到了今天在答谢会上看见的那人,还有那个在任宙远话里多次出现的“好朋友”,有点不爽地问:“有多少人知道你这个身份?”
  任宙远听他严肃的语气笑了出来,他摆了摆手,“这个笔名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这个行业内只要你专于某一个领域有点新发现,提出一个比较新颖的观点,其他人在做研究的时候引用多了你的名字,或许就突然出名了。”他想了想,“以前只有范文锋知道我就是‘安逸’本人,但是今天听顾杰说,估计以前一起工作过的人也知道了,还有我挂靠在范文锋的那家公司,剩下的就只有你了。”
  列昂尼德和任宙远关注的点不一样,任宙远以为列昂尼德生气是因为他瞒着他不说,以至于他们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可实际上列昂尼德就是小肚鸡肠地吃醋了。
  在他心里他和任宙远还有安安才是一家人,他接受不了作为家人的他反而知道得最少,而那个总是出现在对话里的范文锋却总是能掌握任宙远的第一手资料。
  列昂尼德看着眼前这个笑嘻嘻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大概不把话说白,这人一辈子都无法转变他的想法。
  列昂尼德说:“我希望你能有这种意识。”
  “嗯?”任宙远不解。
  “我们是一家人。”列昂尼德道:“我不知道你对我抱有什么想法,但是自你踏入这个家门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是一体的,不论是你,还是安安,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放手。”
  任宙远心里一震,他没想到列昂尼德说的竟是这个,但他脸上表情不变,安静地听着他说。
  “所以我希望你能慢慢转变你的思想,把我当成家人,当成是安安的父亲,你的另一半。家人之间要坦诚,这是最基本的事情,不是说你不能拥有你的小秘密,但是我希望你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是我,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东西,能依赖的,也是我。”
  任宙远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明白列昂尼德的话,但是又不太明晰。他低下头闭上双眼,静默半晌,再次睁开的时候眼底深藏的那一点阴郁退散了不少。
  “大约四年前,我带着安安加入了一个考古队……”
  任宙远将深藏在心底的记忆慢慢唤醒,有些话他以为说出来很艰难,但是一旦开了个头,却意外地发现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困难。
  在好长一段时间里,书房内只剩下任宙远说话的声音,良久,等他最后一个声音落下,房间内彻底陷入了安静。
  任宙远低头看着桌面的某一点,脑袋近似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到底对不对,但在刚刚列昂尼德的怂恿下,他脑子一热就将压在心里的经历一次倒尽。
  他闭上眼睛抿了抿唇,不敢看列昂尼德的双眼,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脱光了衣服袒露无遗,但在他脑子糊成一坨觉得孤立无援的时候,背后突然有一股温度的气息将他包围住,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被拥入了列昂尼德的怀抱。
  第34章 交心
  任宙远闭上眼睛,似乎都能感觉得到列昂尼德在身后抱着他的触感。他躺在床上,黑夜把四周衬托得更加安静,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格外明显,内心的悸动犹如蚂蚁爬过心脏,酥酥麻麻蔓延至全身。
  回想起列昂尼德说过的话,任宙远觉得自己不仅心跳加速,连脸都烧起来了。
  年近30岁的他不是没有喜欢过谁的经历,但是时隔太久,过去也只是以暗恋告终,像现在这样有一个人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们是一家人,这种感觉太新鲜,即便和正儿八经的告白还有点距离,可就只是这样就足够让任宙远心怦然。
  任宙远失眠了一个晚上,直到天擦亮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刚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安安就揉着眼睛起床,半梦半醒中他也跟着爬了起来,想再睡回去又没了睡意。
  洗漱好走到客厅时,列昂尼德已经做好早餐和安安一起吃着了,他对任宙远道了声早安后便继续帮安安涂面包酱,似乎丝毫没被昨天发生的事情影响。
  事实上列昂尼德也确实没有觉得昨天发生过什么事,对他来说,昨天的对话和平时没有多大差别,他的态度从很久以前已经摆明,昨天只是把话又重复了一遍而已。
  但任宙远可不是这么想,他有点难为情地点了下头,回一声早后坐到安安隔壁,七手八脚地为自己和安安张罗起早餐。
  列昂尼德瞥了他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上扬,若无其事地吃着自己的早餐,只在任宙远险些碰倒牛奶时帮忙扶了一下。
  饭后安安回到自己的玩具房,列昂尼德看了眼躲在厨房洗盘子的任宙远,倚在厨房门边对他说:“维奇的稿子,我想和你谈一下。”
  任宙远拿着盘子的手一滑,弄出好大的声音。列昂尼德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过去帮他关上水龙头,从他手中将盘子拿过来放到一边,道:“别紧张,我不吃人。”
  任宙远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实在太莫名其妙了,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一样,一张老脸都快被自己丢尽。
  他深呼吸一口气,再对上列昂尼德的脸时总算正常一点,“你等我一下,我把这里整理好就过去找你。”
  两人面对面坐着,桌面上摆着热腾腾的咖啡,但谁都没有动它一下的打算。
  任宙远清咳了一声,率先打破沉默道:“关于维奇的稿子,你想谈什么?”
  “你……”列昂尼德语气有些迟疑道:“我需要了解一下你做这件事的接受程度。”
  “什么意思?”任宙远不解。
  列昂尼德语气严肃解释道:“无论何时,家庭对我来说都大于一切,我不知道你接下这份稿件时是出于哪种原因,但据我所知在这之前你一直都是拒绝的,如果是因为我而改变了你的想法,让你违心地去做这件事,我宁可你拒绝。”
  任宙远一愣,然后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把这个想得太严重了,”他又想了想,说:“这么说吧,过去我曾经因为生计写过一些我很抗拒但不得不写的稿子,但是到现在我完全不需要这么做,我只接我愿意写的稿,维奇的稿子我接下来了,证明我觉得没问题,再说了,每一件工作都不可能存在完全合心意的时候,工作和私人,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列昂尼德神色奇怪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心道反正他就是个公私不分的。但他又想到之前和任宙远谈起他写的稿子时,这家伙双眼发亮侃侃而谈的样子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他一方面希望任宙远能在自己的保护下什么都不用做,和他大嫂一样在家照顾好安安就好,但另一方面又想让他保持原样,在他脸上看见他神采飞扬的样子。
  几番挣扎之下,列昂尼德叹了口气,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会考虑一下。”
  任宙远难得见他这个模样,不免觉得有点新鲜又有点哭笑不得。
  不说这本来就事关工作,他这种文学工作者也没有列昂尼德想象得那么清高,以前写商业稿的时候即便会挑选题目,但大方向依然要按照客户的要求撰写,更何况他有过写枪稿的经验,这些所谓的坚持在现实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但是要说这次的工作完全没有受到列昂尼德的影响,也只是在空口说白话。
  要是事先不知道这是维奇的约稿,任宙远只会交给范文锋全权负责,他的性格说好听是随遇而安,说难听点就是懦弱没有主见,长久以来只能依靠自己所造成的后果,就是一旦有人帮他铺好路,他就下意识去依赖。
  毕竟一个人的生活,太苦了。
  在和列昂尼德的相处上,他自认自己承受的太多,给予的太少,若是连现在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任宙远实在无法相信自己到底能做些什么。
  他没有和家人相处的经验,但他始终相信,要维持一段关系,一味的给予与接受都是不可取的,寻常人的交往尚且如此,更别说他们这种关系了。
  任宙远想了很久,对列昂尼德说:“这份稿件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想接下来的了,只是当时刚进维奇,也要照顾安安所以没有时间,现在时间宽裕了,自然没有问题。”
  列昂尼德挑眉看他,明显不相信,但也感受到任宙远想安抚他的心情,有点调笑的意味道:“哦?那你那时候有想过怎么写吗?”
  任宙远被问倒了,顿了一下,回想起当时自己在题目后面写下的内容,又想到现在维奇的情况,揉了揉鼻子面不改色道:“外国文化进入中国市场,应在结合国情的基础上保持原有特色。”
  任宙远说这话的样子太正常,列昂尼德一时也看不出他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只能暗道这些文化人太会唬弄人,倒是也没和他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列昂尼德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还有另一件事让他很在意的,想着现在气氛尚好,干脆一并问了,“那考古队那里,你还想回去吗?”
  任宙远端着咖啡的手一顿,低头抿了一口,摇了摇头,道:“当初是为了积累经验,也是为了赚钱,在队里的生活其实并不比现在舒服,虽然学到的东西确实很多,但撇除那些糟心事,考古队也不是一份理想的工作。”
  列昂尼德闻言点头表示了然,过去他对任宙远了解不多,只能根据自己的观察去推测他想要些什么,自己又能为他提供些什么,可经过今天这一番对话,他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人总算拉近了那么一点。
  要说他没主见,但在很多事情上他都有自己的一套见解,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若说他有想法,偶尔他又会表现出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态度,随便得让人吃惊。
  他说自己没那么脆弱,但在列昂尼德眼里,他比俄罗斯的那些女人还要羸弱,特别在他听完他过去的经历时,那种心疼又无力的感觉一直围绕着他,让他难以分辨这人口中说的没关系,是不是真的没关系。
  他太习惯将自己的心情压在心底,任宙远不说,列昂尼德也猜不透,于是他开始学着怎么引诱他将话说出口,一步一步,希望总有一天能真正地走进他心里。
  两人都在慢慢学习怎么相处,虽然难免有点小心翼翼,但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毕竟一个家,总比一个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