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事_分卷阅读_68
  崔嫣斜了一眼:“你这是什么表情?”
  “关爱。”
  “和割肉捅刀都面不改色的你相比,我过去的经历应当不算什么。”崔嫣顿了顿,问出了埋藏在心中很久都不敢碰触的疑惑,“那些年杨仲举都对你做了什么?”
  杨仲举对他做了什么?
  好吃好喝的伺候,当爹当妈的操心,除了不给权力,其他能给的都给了。一大把年纪,还光棍一条。他一度怀疑杨仲举可能把宠溺自己当做一种娱乐。
  “唔,这个嘛……”陈致抓耳挠腮地想着文雅的说法,“不大管读书,嗯……”
  “不用再说了。”见他挤得辛苦,崔嫣体贴地打断了他,“我知道了。”陈致说得含蓄,但结结巴巴的语气透露的都是点点滴滴的艰辛。
  想也知道,当时的杨仲举是不肯让他读书的。而日常生活,看宫人肆无忌惮地偷走龙袍可知,必然是懈怠轻慢的。加上他对自己身体的满不在乎,不知道是受了多少苦。
  崔嫣说:“你师父几时收下的你?”
  一提到皆无,陈致整个人都警醒起来:“十几岁的时候啊。”
  崔嫣说:“你现在也不到二十岁。”
  装嫩的老神仙略感羞耻:“哦。那再早一些。”
  崔嫣说:“上阳观主神通广大,你没想过让他帮你吗?”
  “这个,我师父乃出世之人,这种俗事是不管的。”
  崔嫣心疼地摸摸他的脸。好不容易有个靠山,却发现那个靠山并不能依靠,那时候的心情想必更加失落。他问:“你师父为什么收下你?”
  陈致以为自己先前的说辞露出了马脚,正接受拷问,越发谨慎起来:“师父他……比较随性,觉得我和合眼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崔嫣说:“我知道你师父为什么。”
  “为为什么?”
  “合眼缘。”
  “……少来!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给了我一刀,这叫合眼缘?”
  崔嫣说:“当然。不合眼缘的,我根本不会亲自动手。”他突然又去翻陈致的衣服,“崔姣捅了你哪里?要不要紧?”
  陈致拍拍自己的白肚皮:“放心,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手感确实好。
  崔嫣摸着摸着就有些上瘾:“以后可有妨碍?”
  “没有……什么叫对以后有妨碍?”陈致觉得这话抿着有点怪味儿。
  崔嫣笑道:“嗯,就是以后。”
  两人坐在门前吹了会儿清风,才回屋吃。将近亥时,崔嫣总算想起议政殿还有一群人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回去,陈致不放心地问:“张权怎么办?”
  崔嫣一面接过陈致递过来的大氅,一面嗤笑道:“没有单不赦,西南王也不值一提。”张权、高德来之流,他从未放在眼里。一开始,也只是留着试探陈致的。
  出了乾清宫,想起崔姣,嫌恶地皱眉:“崔姣呢?”
  立刻有黑甲兵上前:“已经送回了养心殿。”
  崔嫣冷冷地说:“送与她爹娘团圆吧。”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张权终于再一次跃上了大众的视野。他回来了,不但带来了藏起的两万兵马,还有西南王死后溃散的部分西南军,加起来足有五万余众。
  虽然比不上西南王,但是张权有一点比西南王强——他是真刀实枪地杀到了京城城门前,而不是头顶一块虚无缥缈的乌云。
  五万兵马列阵。京城守军站在城头往下看,乌压压的一片人头,看不见尽头,偶尔与前排士兵目光相接,均能从中看到杀气。
  这次是真的了,真的要攻入京城了。
  还以为逃过一劫的大臣和百姓又开始鬼哭狼嚎,陈致不得不再次召开朝议。
  一回生,二回熟,依旧是哭着迁都的老套路。
  陈致对他们的记忆力很是忧心,这才过去多久,崔嫣那句“要迁就迁去酆都”的宣言就给忘了?他端正姿势,坐等旁边的人发飙。
  谁知崔嫣并不按照规矩来:“迁都来不及了,我倒有一个更妙的提议。”
  群臣都表示愿闻其详。
  崔嫣意兴阑珊地说:“既然诸位都觉得我们必输无疑,那就投降吧。”
  “……”
  参加朝议的众人都觉得自己在做梦,而且这场梦从祭天就开始了。
  忽然一下,西南王就变成一朵云杀进来了;忽然一下,西南王又莫名其妙地被自己人杀死了;忽然一下,张权站到对立面去了;忽然一下,铁齿铜牙的崔嫣突然就服软说要投降了。
  局势发展太快,叫人措手不及。
  这到底是不是群雄争霸了,怎么比戏台上演得还要飘忽?
  他们看着坐在龙椅上发呆的陈致,心下稍安:还好皇帝依旧是那个扶不起的皇帝。
  崔嫣让军师草拟了一封降书,盖上玉玺,送往敌营。
  围观全程的陈致摸着下巴道:“为什么盖的是玉玺不是你的私印?”
  崔嫣笑道:“我的私印只给你盖。”说完,一个唇印就盖在了陈致脑门上。
  陈致说:“我的脸像降书吗?”
  崔嫣叹气:“征服你可比攻城拔寨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