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除了我都有病_分卷阅读_37
  许风沐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对于她的做法很不理解,也没有嘲讽的意思。说到底胡丽跟他没多大关系,即使是郑家董事长夫人,在他这里也跟路边的的村姑区别不大。
  胡丽跟许风沐对上眼,才总算看清楚他的五官,心里一惊。
  那双带着笑意的瑞凤眼,跟许雯年轻的时候如出一辙,只是看着就招人喜欢。而他薄利的唇…胡丽定定神,诵了两句经文悼念已逝故人的亡灵后,轻柔的跟许风沐搭话,“小沐,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不行。”许风沐想也不想就回拒。
  先前还好奇郑明渊的脾气到底像谁,总透着娘兮圣母。现在见过胡丽,总算发现正主了。许风沐把香蕉皮扔进垃圾桶里,从兜里摸出纸巾擦擦干净手,大步往医院里走。
  “小沐…”郑明渊似乎想要促进弟弟和母亲的友好交流,被胡丽不动神色的按住了,只能咽下大片大片劝说的话,跟在他后面走进医院里。
  西二院除了地势清新脱俗,内部跟普通医院没多大区别,到处是扶着脑袋吊着胳膊哀嚎的病人,和穿着白衣服穿梭其中的医生和护士。
  由于郑功成躺在医院的这大半个月,替医院贡献了卓越的营业额,身为他继承人的郑明渊在院里受到了贵宾般的对待,甚至不用去挂号处挂号直接进了院长办公室。
  郑明渊安顿好胡丽,带许风沐七绕八绕到里面,穿过阴森森的走廊。越往里走人越稀少,显得周围环境萧瑟又阴沉。可能是由于是院方独立走线拉电,导致供电断断续续,悬在头顶上的白炽灯忽明忽灭,最明亮的时候也不怎么光亮,旁边白墙耸立在暗无天日的过道里,灯光打过去灰扑扑连成一片,似乎随时会聚拢,压得中间生灵沉闷窒息几欲逃离。
  院长办公室在走廊尽头,踏过漫长的压抑,漆蓝的门牌上刻着墨字:良贵。
  办公室内部和外面保持高度一致,空荡、压抑、阴森。黑厚的办公桌上没有堆成山的病例,黯淡的桌面上只有一双枯瘦的手,如同快要脱皮的老树丧失水分布满褶皱。院长良贵只有穿着勉强像个医生,宽松的白大褂垮在他身上。推门而入时掀起一阵微风,白大褂顺着这阵风变成个飘摇的塑料袋。
  郎贵抽干魂魄的浑浊眸子勉强聚集起一丝焦距,勾住许风沐从脚踝开始落到他脖颈上。许风沐脖颈一凉,瞬间有被利刃舔舐过的感觉。
  “许先生,您的检查项目已经安排好了,我这就带你过去。”郎贵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像是闷在喉咙里,声带用不上什么力气,下一刻就要断气那种感觉。
  他施施然从转椅上起来,垮掉的白大褂轻飘飘飞了出来,整件衣服吊在他身上。直到良贵走到他们身边,许风沐才注意到右边袖子是真的宽松。
  他没有右臂。
  世界上残疾人那么多,致残的方式也多种多样,许风沐觉得自己过度敏感了。可能是早上才见过那种形状的尸体,导致他现在看到谁缺胳膊少腿都忍不住多盯两眼。
  许风沐没应声,没说话,顺着郑明渊的意思在医院转了一圈。由于是‘关系户’,检查结果神速揭晓,各项指标都证明许风沐身体比野兽更加强壮。
  “…许先生最近生活作息不规律,身体免疫力已经在下降了。而且从片子里能看出您身上有多处骨折线,左小臂也有被钝物击打的淤肿。”
  “我知道了,”郑明渊接过检查报告,语重心长的劝告许风沐,“你还是要注意休息,别太辛苦了。要是觉得公司事情太多劳累你了,以后不愿意上班可以不去,琐碎的事情都推出去,只要专心搞好跟亚诺的合作就行。平常有什么需求,也可以跟我提,别总是敷衍自己。”
  许风沐听着他漫长的唠叨,暗自琢磨‘只搞好跟亚诺的合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郑明渊打算架空他?不至于吧,自己手里那点权限,哪够堂堂副董看的。而且要架空,更应该剥夺他跟亚诺的联系才对。
  难道是,他终于不愿意自己再过度接入郑家了?正当他猜测的时候,旁边匆匆跑过的小护士灰头土脸咳嗽两声,朝整个大厅喊——
  “停尸房起火了!有个小姑娘在里面!快打119!”
  第28章 028
  西区今天非常的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穆瑞甚至忙出了朝堂之上权倾天下的日理万机。
  首席大太监小矮子颤巍巍抖着搜查结果,捏着嗓子细声细气给他汇报,“穆局,咱们下午查出来的资料全报上来了。”
  穆瑞咂了一口浓咖啡,移过两只乌青乌青的黑眼眶,干耗着撕裂的破锣烟嗓朝他吼,“大声点说话,你搞个娘娘腔是打算入宫当宦官吗?”
  周围穿来穿去的人总算从忙碌中偷到五毛钱的笑点,余额哈哈哈完后又行尸走肉的继续执行各自的任务。
  矮警官斜着眼瞪了半圈,手里捧的两页纸烫的厉害。他心虚地干咳两下,瘪着音佯装正儿八经的样子汇报,“殡仪馆发现的四十九具尸体你安排我们找死者身份,根据咱们西分局整个下午的对比调查确认了其中的三十三具,还有十六具正等待公安内网更缜密基因核查。目前我们调查的三十三具尸体身份都是——
  查无此人。”
  穆瑞端着瓷缸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瓷缸里的黑褐色液体灌溉到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里。他放下瓷缸地,眼珠子直直瞅着桌面上自己的手机,仿佛对这个结果没啥反应。
  隔了半分钟,他问,“查无此人是什么意思?”
  “在我们目前能够获取到的资料里,没有其中任何一具尸体的信息。无论是查他们生前的学校单位社会关系,结果都是空白的。我们试着用他们的基因对比过去发布的失踪人口和基因库中的消息,通过初步比对试图看有没有之前备案的失踪人口,还用有指纹的几个对比本市居民身份证的采样信息,结果都找不到相似的。”
  喧嚷的办公室骤然安静下来,矮警官深吸了一口气,沉重地继续说。
  “他们像是从来没来到过这个世界上一样。”
  没有资料。
  没有全尸。
  没有社会关系。
  活着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在死亡后残缺的尸体成为笼罩整个东平的谜团。
  穆瑞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动,依旧盯着桌上的手机问,“各位,大家都是警校毕业或者通过正当考试才得到这份工作的警察,这事你们怎么看?”
  聚在办公室里的十几个人在沉默中互相看着,视线交汇中能感觉到对方目光里的推卸。
  从毕业开始就跟着穆瑞干的高警察垂着脑门想了会,掂量着回答,“穆局,我刚毕业没接触过大案子,遇上这种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我觉得吧,人活着肯定会有存在的痕迹。”
  “嗯,没错。”穆瑞总算抬起头,沉重里透着狠劲的目光在他们脸上转了一圈,“西区一直太平,其实我也没接触过大案子。但现在事情已经摆在眼前了,咱们是东平的公安,就有义务查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小心求证看不到效果,就应该大胆假设。为什么系统里找不到他们的资料?因为他们从生到死,根本就没有享受过‘公民’或者说‘人’该有的待遇!”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一天忙碌下来众位警官心里大致都有个谱。
  但被穆瑞简单直白的说出来,效果还是相当震撼,有几个警察细细的躲在人堆后面抽气。
  “大家都看见过尸体了,有看的仔细的,也有看的不仔细了,尸体上怎么伤的大家也有个大概的概念。”穆瑞扶着桌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把手机握住,平常还挂着笑的脸坠着千斤愁苦,把他眉间的皱纹又拉深了三道。他吞了下口水,艰难地给他们讲述着正常人无法想象的事实,“死者们尸体上除了缺胳膊少腿,还有很多共同点,他们年纪都差不多,二十来岁。体形都瘦,像是发育不良,个个皮包骨头。还有他们身上的伤…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很多新伤旧伤层层叠层层。这从侧面反映一个问题,我就不让你们猜了——死者们长期都处于被虐待的环境中。”
  抽气声此起彼伏,更加明显。
  “东平、尤其是西区,往前追溯二十年都没有大的人口失踪案,各派出所登记的常住人口都能对上,可现在躺在那里的尸体有四十九具!四十九啊,还只是这一次,在我们没查的时候,该有多少?西区流动人口少,没有旅游景点,大规模外来人肯定会引起注意,所以死的人只能是本地了。现在排除掉所有外界因素,剩下的无论你们信不信…那都是真相了。”
  矮警官在静寂中把资料放在穆瑞的桌上,强压下情绪跟他汇报,“穆局,死者们的骨龄确定了,都是二十五岁左右。”
  二十五岁,刚迈入青年的门槛,奔向大好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