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心如故_分卷阅读_197
  虽然昭萱郡主的情况更加危急,但是比起重要性,还是皇帝比较重要,所以一群太医过来,皆是先围到床前查看皇帝的情况,昭萱郡主反倒在其次。这种情况也没有人说什么,皇帝的安危事关江山社稷,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忽略了病重的昭萱郡主。
  荀太医低眸看她一眼,淡淡地应了声。
  十八公主用小胖手胡乱地擦了下脸,便跳下安贵妃怀抱,扯着荀太医的袖子往外跑去,拉着他拐到一扇云屏风之后,那里摆着张长榻,榻上孤伶伶地躺着个少女。比起里面守着的众人,这里只有个年轻的小侍卫守着,看起来越发的凄清孤单。
  殿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但荀太医仍是一眼便看出榻上躺着的少女脸上呈现的死亡之气,看起来情况十分糟糕,只剩下一口气了。
  “荀太医,求你救救她吧……”旁边的小侍卫小声地道,声音满是衰求。
  荀太医没有说什么,对他道:“你去弄杯清水过来,喂她吃药。”
  侍卫想到这几年都是荀太医用药吊着昭萱郡主的命,知他有办法,忙不迭地点了下头,跑出去了。他的动作极快,等端了杯水回来时,荀太医正用银针扎在昭萱郡主身上。
  侍卫也不敢开口打扰,等荀太医将银针拔出来后,他忙道:“荀太医,水来了。”
  荀太医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递给那侍卫道:“喂她吃三丸。”说罢,便起身离开了,进了内室。
  侍卫一手端水一手拿药瓶,纠结地看了眼榻上无知无觉的少女,想了想,仍是小心地将人扶了起来,倒了三粒颜色鲜红如血的药丸出来,捏开她的嘴,喂她吃药。怕她无法下咽,他告了声“得罪”,在她胸口按了几处穴道,直到她喉咙滑动咽下,方又喂了些水。
  十八公主趴在旁边看着,直到侍卫将昭萱郡主放下,才问道:“聂侍卫,表姐会好么?”
  “会的!”
  *****
  内室里,太医扎针不久,承平帝终于幽幽醒来。
  ☆、第159章
  承平帝醒了。
  所有人忍不住看向床上的方向,但是因为一种莫名而生的预感,或者说是畏惧,这一刻没有人出声,皆看着床上的承平帝,还有坐在床前的皇后。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这对大夏最尊贵的夫妻,看着床上的男人苏醒,床前的女人背对着他们,不发一语。
  而这种时候,陆珪不免想起了先前婉妃凄厉的大喊,皇后是窃了皇后之位的贱人,是让皇帝痛苦了一辈子的人。这让陆珪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但是很快因为床上承平帝的目光而吓得缩回了脑袋。
  半晌,皇后平静中带些欣喜的声音传来:“皇上醒了。”
  “皇上,您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
  安贵妃马上不甘示弱地叫了起来,随后是淑妃、德妃、惠妃等妃子纷纷开口,一时间女人的声音打破了先前的寂静,也让气氛恢复了正常。
  承平帝没有看她们,目光一直紧盯着床前的皇后,只看到皇后平静的面容,微微挑起的唇角,像是为他的清醒而惊喜,又似是漠然置之,只是习惯性地换上一个面具,这张面具她戴了数十年,现在她正用这张面具应付着他。
  “皇上,作乱的反贼业已伏诛,宫外虽未传来消息,但也还算是平静,稍会镇国公世子擒住贼首时,会过来请示您,请您下旨。”皇后声音平静地道,接着又将她来时路上对神机营副指挥使说的话转述于他。
  承平帝一直看着她,并不开口。
  众人见他一直未开口正有些担心之际,承平帝终于道:“皇后安排便是。”
  他的声音嘶哑,脸色极为糟糕,能醒来开口说话已是幸事一件,所以其他人听到他的话,都觉得皇帝将这些事情交给皇后来主持是正常不过,毕竟皇后是难得的贤后,也极得朝臣敬重,在这种时候,由她出来主持大局,更让人放心。
  皇后微微一笑,姿态从容而优雅,挥了挥手让周围的人退到门外候着,只留了几个心腹在场。
  “皇 上,慈宁宫走水,臣妾已经让人将纵火的凶手拿下。臣妾没想策划慈宁宫走水的元凶会是昭华郡主,臣妾不好处置,便只好命人先将她关押起来,等您身子好了些再 处置。”皇后慢慢地说道:“今晚作乱的还有金吾卫指挥使,镇国公世子已去捉拿此人,除此之外,臣妾还从婉妃寝宫里收集出一些罪证,其中有靖王的亲笔书信, 不知皇上可有兴趣?”
  承平帝的脸色慢慢地变得冰冷,目光凶狠地看着她,嘶声道:“蒋氏,你就不怕朕废了你么?”
  皇后微笑看他,就像看着个垂死挣扎的无用老人,淡然而随意地道:“皇上,三十年前,您已经说过要废臣妾了,那时候若不是太后阻止,您真的要废了臣妾,臣妾一直记得的。现在,过了三十年,再来废后,已经迟了。”
  承平帝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紧紧地揪着被子,好一会儿才将那口气吐了出来,神色萎靡地道:“皇后,难道夫妻三十几年,你仍是恨朕?朕……已经不怪你了!”他困难地道,脸色更加难看。
  “不恨了。”皇后漠然地道,见他微微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自己,突然忍不住笑得欢快,心里却漫上一股子的嘲弄,果然是个爱面子的男人,说不恨了反而不相信。
  “早 就不恨了,没有了情意,怎么会恨呢?臣妾还要谢谢皇上给了臣妾机会,没有因为义姐之死而愤怒杀了臣妾。”她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但却笑得极为端庄得 体,并没有因为胜利即在而失态,或者放纵,她忍了三十几年,有些事情早已像本能一般刻入骨子里,如同这贤后之尊。“婉妃应该同皇上说了吧?其实义姐当年是 被臣妾弄走的,她的死也是臣妾安排的。”
  “你……”承平帝的双眼瞪得更大了。
  “义姐爱慕皇上,想要爬得 更高,所以她假借臣妾的身份接近您,当初您也以为义姐才是蒋家嫡女吧,而臣妾才是那个蒋家义女?呵,那是您自己认错了,怨不得旁人。当得知臣妾将要嫁给您 为妃后,她便给臣妾下了绝肓药,使得臣妾当年无法再当母亲。您说,臣妾如何不恨不怨?臣妾当初以为皇上是不知情的,臣妾心里真是委屈呢。可是没想到,到头 来,皇上会突然说要废了臣妾,原来皇上也是知情的,却看着臣妾受了那么多罪……”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三言两语间便将积了很久的心事说出来,也说了他以往无法得知的一些真相。
  承平帝额头的青筋毕露,看她的目光越发的复杂,半晌,他哑声道:“今晚之事,是不是你——”
  “不是臣妾!”皇后冷然道:“臣妾不过是推了一把罢了。”
  “你——”
  承平帝又大口地喘气,声音就像风箱一般破碎。半晌,他突然开口道:“朕当年是认错了人,朕……”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便听到一道沙哑的男声朗声道:“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臣纪显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臣张惠宁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臣庞烈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臣刘允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
  连着好几道声音响起,呼声震天,接着王德伟走了进来,躬身道:“皇上、娘娘,端王、镇国公世子及五军营、西北营的几位大人、将军皆来了。”
  承平帝慢慢地闭上眼睛,身体颓然地倒入被褥中。
  好一个顺势而为,他的皇后,想必为了这一日,策划多时罢。如此一想,满心的苦涩漫上心头,他想对她说另一个她所不知道的真相,却发现已经没了意义。
  闭了闭眼,承平帝再次睁开眼睛时,眼中精光微闪,高声道:“端王进来。”
  晨曦的光从门前透进来,一阵风穿进来,桌上的烛火晃动了下,清晨未暿的光线与烛光融合在一起,让人心底由衷升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从门口走来的男子一身染血的戎装,凭添一股肃杀之气,踏着沉稳的步伐走来,然后跪在了地上。
  “父皇,儿臣不负父皇之命,将叛将悉数斩下。”
  看着跪在床前的儿子,承平帝双眼闪烁着复杂的思绪,半晌说道:“我儿辛苦了,你做得极好,朕甚是心慰。”
  待陆禹抬起头,皇后眼尖地看到他惨白无血色的脸,胸前的衣襟被划破了,右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半边身子的衣物被血染红,扑面是一阵刺鼻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可想而知,这一夜,他过得有多凶险,稍不小心便会丧命知军之下。
  看着如此狼狈而可怖的养子,饶是皇后心志坚强,面色也变了变,失色道:“禹儿你……”
  “你也会心疼?”承平帝冷声道:“朕以为你是铁石心肠,什么都能利用,何以会心疼个棋子?”
  皇后的脸色晦涩,用极轻的声音道:“臣妾之所以不恨皇上,是因为皇上将禹儿抱到凤翔宫给臣妾养育。臣妾再狠心,也是视他如已出,怜他如亲子。倒是臣妾很想问问皇上,当年知道臣妾不能生养,为何要将禹儿抱到臣妾宫里?”
  承平帝神色漠然,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问题一般,对陆禹道:“今日你辛苦了,先下去让太医为你治伤,好生歇一歇。”
  陆禹抬头看了眼帝后,目光微动,虽然有话要说,但是看着两人的神色,抿了抿唇,恭敬地跪安出去。
  待陆禹离开后,承平帝积了口气,又叫来了那些在殿外跪着听令的将领进来,连发了一系例的旨意,等他们领旨离开后,终于耗尽了一口气,颓然倒在床上,再次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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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泛着鱼肚白的时候,喧闹了一夜的皇城终于安静下来。
  虽然几乎一宿未睡,但阿竹却未觉得有任何睡意,明明身体很累,但精神却亢奋着,紧绷着,根本无法闭眼安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