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这凡事有了开始,就不能轻易结束。记得在她慢慢想淡忘这些日子的时候,楚凌轻飘飘一句:“你最近是不是不怎么上心了?”
  姜芜便立刻诚惶诚恐。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那没事。
  以前有的,现在没了,那可不就是不上心了嘛!
  谁敢对这府里的老天爷不上心?
  至于这个莫名其妙的成亲的日子,并不难记,就在国公夫人生辰后不久,她要不是被接二连三的事情弄得头昏脑胀,也不会忘记。
  ***
  到前厅的时候,楚凌果真等在那里。面前的一大桌饭菜看起来没怎么动过。
  “大人。”
  姜芜这会儿什么脾气都收敛了,表情乖巧得不行。
  楚凌只淡淡瞥了她一眼。
  “坐吧。”
  姜芜小心地坐到了他侧下方的位置,看他拿起筷子了,自己也才拿起。
  她就近夹了眼前的一道菜,正好是她喜欢的鱼,放进嘴里……不好吃,凉了,带着些许腥味。
  姜芜皱皱眉,又偷偷看向楚凌,男人动作优雅,面不改色地吃着饭。
  “大人,”她小心地开口,“菜都凉了,要不,让厨房热一热吧?”
  楚凌凉凉地扫了她一眼:“你自己回晚了,还要麻烦厨房吗?”
  姜芜瞪大了眼睛。
  多稀奇啊!这狗东西还怕麻烦人家呢?他眼睛不眨地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说麻烦人家。
  但姜芜没傻,知道楚凌这是在怪自己一开始没回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将鱼塞进嘴里不做声。
  “为什么砍树?”楚凌突然又问。
  这树都重新栽一遍了,他怎么还惦记着找事?姜芜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不敢说,努力想着怎么解释,因为实在是想不到就只能沉默。
  “这会儿不会说话了?”楚凌凤眼微觑,“之前说念茵和阿烨不原谅我,不是挺能说的吗?”
  姜芜想到之前自己吃了豹子胆的发脾气,一时间更是不敢出声,手里的筷子也是一动不动了。
  但也许是跟楚凌在一起时间太长了,她隐约间觉着,楚凌说这话,又不像是发脾气的样子。
  “因为是种给楚嫣的,所以不高兴?”
  楚凌说了这话,姜芜的这个想法就更强烈了,甚至没去想楚凌是在敲打自己。
  她拿余光去瞥楚凌,在某一瞬间,从男人眼里捕捉到了一丝愉悦。
  姜芜思索了片刻,然后悟了。楚凌以为自己在吃醋嫉妒呢!他还挺高兴看到自己嫉妒的。
  意识到这一点,姜芜又想吐了。
  对啊对啊,谁不想看到美人们为着自己争风吃醋呢?姜芜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多纳几房小妾,尽情感受。
  她呕得不行,还得安慰自己,得,他高兴就行,他高兴了才能天下太平。然后趁着他的高兴劲开口:“今日是我们十八年前成亲的日子,大人,我给您准备了礼物。”
  楚凌看过来,不过不是看她,是看向了初一。
  姜芜一边心里骂他怎么这么敏锐,一边站起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枝芝。”
  枝芝将一个楠木盒子拿了过来,姜芜接过后就给楚凌递了过去。
  男人倒也没再追究的意思了,停顿片刻就将盒子放在了手中,打开,里面是一个玉佩。
  姜芜并不在意,这年年送,啥节日都送,天天哪有这么多东西送啊?看什么顺眼就送什么得了,楚凌倒也没在这上面挑过刺。
  但是这次,楚凌对着那玉佩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姜芜心里直突突,偏偏从他脸上也看不出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终于,她见楚凌将玉佩拿起来,放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漫不经心把玩,姜芜就紧紧盯着那只手,半晌,才终于听到他出声。
  “有心了。”
  姜芜松了口气,正要说应该的,男人下一句话就传来。
  “不过夫人很喜欢这玉佩吗?都连送了三年。”
  姜芜的从听到夫人两个字开始,身体就仿佛在起一个一个的疙瘩,恶心的。再听到后边的,恶心都顾不得恶心了。
  “啊?”
  一样的?她送的是一样的吗?
  楚凌甚至好心地解释:“前年生辰,去年七夕,今年……”他看了一眼姜芜,不再说了。姜芜从那一眼中读出了不满。
  完了,这哪是说她有心啊?明明是说她不上心。
  当然,她确实都不记得送过楚凌什么了,承认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于是姜芜笑笑:“我只是看着着实喜欢,才送了。看来人总是会在不同的时间,喜欢同一个……”
  东西两个字,姜芜在看到四分五裂的玉佩时消失在了嘴边,那碎的不止是玉佩,还有她的心口。
  吓的。
  姜芜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惹到这煞星了。这次楚凌的怒气不止是她感觉到了,屋里的下人都能轻易察觉,呼啦啦地就都跪了下去。
  愣了一下后,姜芜突然意识到,楚凌这是想到楚嫣了。
  毕竟一开始,楚嫣的心上人可是她的未婚夫,对于楚凌来说,这是压抑了这么久的不伦之恋,对于楚嫣来说,这是从小到大的哥哥。
  她喜欢的另有其人。
  所以自己这是说了什么话?他肯定是觉着自己是在讽刺他,楚嫣就算回来了,也不会喜欢他。这么多年了,拍马屁都拍不明白。
  姜芜也惶恐地跟着跪下了。
  第8章 禁足
  屋里一片死寂。
  姜芜甚至都不敢胡思乱想了,她想着方才楚凌捏碎了玉佩的手,仿佛下一刻自己的脑袋就是那玉佩。
  不知过了多久,才看到楚凌起了身。
  “上次的事情还没处罚,那就禁足一个月吧。”
  男人低沉而藏着怒意的声音,让人觉着他仿佛不是在说禁足,而是说杀人,以至于姜芜甚至为他这个处罚松了口气。
  察觉到男人走开了,她小心地抬头,偷偷往那边瞥了一眼。
  楚凌已经快要跨出前厅的门了,那被他捏碎的玉佩,还在手中紧紧地握着,应该是已经割破了掌心,有鲜血低落到他走过的路上。
  再配着那从背影就能看出的怒气,着实令人不寒而栗,整个屋子里的下人莫不是噤若寒蝉。
  眼看着男人身影消失了,姜芜才一下子瘫软下来。
  其他人应该也没好上多少,隔了有一会儿,才有人过来扶她:“夫人。”
  姜芜摆摆手,没让她近身。
  她现在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只盼着楚嫣赶紧回来跟楚凌和和美美,却忘了去想,楚嫣愿不愿意与楚凌在一起。
  完了完了,万一她届时跟她那小姑子的夫婿纠缠不清,姜芜的脖子凉飕飕的,按照楚凌那动不动就杀人的性格,得多少人夹在中间陪葬啊?
  这可如何是好?
  姜芜终于自己慢腾腾起来了,她按着发疼的心口。
  这哪是仇人?分明是祖宗,供着哄着,现在连他的感情都要操心。
  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自己更悲催的正妻了。
  ***
  姜芜是在禁足两天后,就坐不住了。
  原本从楚凌的怒气中死里逃生,她还挺开心的。但是被关在府里这两天,她的心情便逐渐烦躁起来。
  什么叫还没罚?那树不都是重新种下了吗?
  “夫人,”旁边的下人们看她已经放下了碗筷,赶紧规劝,“您吃得也太少了,如此身体怎么受得了?”
  姜芜哪里吃得下?
  “撤了吧,不吃了。”
  她起身去了门外,正看到飞过的燕子。
  姜芜才发现这禁足,竟是比什么惩罚都来得让人难受,她的心像是被装在一个黑漆漆的盒子里,闷得喘不过气,然后逐渐转化成一种火气。
  这鬼日子,果然只能更糟糕,没有最糟糕。
  “夫人!”枝芝的声音远远就响起了,这冒进的模样让旁边的丫鬟不满地皱眉,可看到夫人像是终于郁闷疏解了一些,便默默低下头。
  “怎么了?”姜芜确实开心了点。
  这冷冰冰的院子里,枝芝算是唯一一个,能让她觉着鲜活的人。
  她第一次见着枝芝,是在楚凌的浴房外,少女一身衣衫轻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野心,端着香料正要往里,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然后与姜芜撞了个正着。
  小姑娘到底是有些心虚,吓得扑腾一下就跪了下来。
  姜芜觉着挺有意思的。
  她一点也不介意有谁想爬楚凌的床,还挺兴奋的,无比期待楚凌能真的把她收了,于是不仅没有拦着,还顺势帮上一把。
  结果是枝芝差点被楚凌处死,姜芜为了保住她这条命,自己也搭进去了半条命。
  从那以后小姑娘对她倒是衷心耿耿,对楚凌更是半分非分之想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