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妇_分卷阅读_99
  大郎叫了个兵士过来,领着小燕子去叫她娘,自己伸手把碧青抱了出来,一抱出来就感觉小媳妇儿身下湿乎乎的,低头一看是血,大郎的脸色更白了:“媳妇儿,媳妇儿,怎么流了这么血……”
  碧青真想翻白眼,生孩子有不流血的吗,可见大郎的脸色白的仿佛马上就要晕过去,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肚子好像不那么疼了,费力的指了指那边的毡垫:“把我抱哪儿去。”
  大 郎现在早没主意了,跟个巨大的木偶一般,碧青说一句,动一下,嘴里却不停的嘟囔着:“媳妇儿,你好点儿了没?媳妇儿你别吓俺,媳妇儿你千万不能有事儿,俺 答应你,这次回去俺就不当兵了,回家种地,俺就守着你过日子,真的,俺说到做到,俺不会让你跟着俺再担惊受怕了,媳妇儿,你听见俺的话了不……”
  肚子还在一搅一搅的疼,外头的风雪仍然再下,帐篷里的炭火早就熄了,自己身下一片湿,浑身冷的不行,可心里却热烘烘的。
  这头蛮牛很疼自己,舍得为自己解甲归田,这让碧青不得不感动,以蛮牛这次的军功,封个将军也不为过,可他却愿意跟自己回家种地,就是为了不想让自己担惊受怕,这男人心里满满都是自己,可以为了自己放弃到手的高官厚禄,这才是自己选的男人。
  碧青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有些费力的道:“你答应我的,不许反悔。”
  大郎点点头:“不反悔,只要俺媳妇儿好好的,俺绝不反悔。”
  碧青看见小燕子牵着个妇人过来,即使满脸病容,憔悴不堪,却仍颇有姿色,而且,眉宇间的确有东篱先生的影子,不禁暗暗点头。
  忽的一阵剧痛上来,碧青推了大郎一把:“你出去。”
  大郎哪舍得出去啊,小媳妇儿这样把他吓的魂儿都快没了:“不,俺不出去,俺要看着媳妇儿。”
  碧 青咬了咬牙,刚还把自己感动的一塌糊涂,这会儿就恨不能一脚踹死他:“女人生孩子,你个男人看什么,你要是不出去,我就不生了。”说着就要站起来,大郎吓 死了,忙道:“你,你别动,俺出去,出去……”说着,走到了帐篷边儿上,见小媳妇儿仍然瞪着自己,只能往外走。
  小燕子娘道:“女人生孩子,男人在跟前是不妥当,大人不如叫人快快烧些热水,燕子,把炭盆子点了,这屋子太冷,生孩子最不能受寒,不然,可要做病的。”
  小燕子忙应了一声,开始点炭盆子,大郎看了小媳妇儿一眼,出去叫人烧水,自己守在帐篷外,里头碧青叫一声儿,他就心疼的不行,心疼了不能进去,只能蹲在帐篷外揪自己的头发。
  碧 青没时间跟小燕子的娘寒暄,她都快疼死了,从来不知道,生孩子这么疼,刚觉得好一点儿,马上第二波疼痛就会席卷而来,有时,她甚至觉得自己挺不过去了,可 一想到蛮牛就在外头,他答应自己回去就解甲归田,跟自己回家过小日子,就有了力气,自己必须挺过去,好日子在前头呢,她不能这么死,还有她儿子。
  因为自己这个不负责任的娘,经过这么多危险,竟然还能好好的在自己肚子里长到足月,自己要是不把儿子生出来,哪对得住他……
  身边一个温柔的声音道:“摸到头了,再用些力就生出来了,用力,用力……”
  最后,碧青脑子里就剩下这一个声音,她用尽了自己所有力气,忽听哇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碧青觉得身,下一松……
  “生了,生了,是位小公子,恭喜夫人。”
  碧青勉强睁开眼:“给我看看。”
  燕子的娘手脚利落的把孩子裹着抱了上来, 碧青道:“打开我瞧瞧。”
  小燕子的娘愣了愣,却仍然打开了襁褓,碧青用仅有的理智看见孩子五肢齐全,才算松了口气,闭上眼睡了。
  她太累了,生孩子真比干什么都累,孩子生下来,全须全影儿的,自己这个娘就算能交差了,要是因为自己把孩子整成残废,自己真就成罪人了。
  碧青这一觉睡得很长,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雁门城的小院里了,她是被孩子的哭声吵醒的,睁开眼就看见蛮牛像抱炸弹似的抱着孩子,在屋里来回走。
  一边儿走,一边儿小心的晃着怀里的孩子,小声嘟囔着:“别哭,别哭,看吵着你娘,你娘累了,让你娘再睡一会儿……”
  蛮牛的声音很轻柔,明明这么个粗声大气的汉子,却如此温柔的哄孩子,他脸上的表情即便焦急,却也异常动人,可惜,小家伙根本不买亲爹的账,不知道他爹费了多少力气哄他,小嘴咧开,哇哇的哭的越发惨烈。
  碧青实在看不过去,开口道:“抱过来吧,儿子饿了。”
  大郎急忙过来:“媳妇儿你醒了?觉着咋样?还有哪儿不好?那帐篷里实在太冷 ,又是胡人的地方,不能久待,只能先回来,苏军医来过了,说你身子壮实,虽说生孩子的时候,受了点儿凉,月子里养好了,就不会落下毛病。”
  碧青点点头:“先把儿子给我。”
  大郎小心的把儿子放到小媳妇儿怀里,碧青解开衣裳,打算喂孩子奶水,刚醒过来就觉着涨得难受,估摸是出奶了。
  母乳喂养对孩子的意义非同一般,还会让孩子产生免疫力,所以,碧青不准备找奶妈子,在武陵源的时候,婆婆提过几次,说现在日子好过了,找两个奶妈子轮着喂孩子,也不叫什么事儿。
  碧青知道婆婆是疼自己,可她不想这么做,儿子是自己的,亲自喂奶感情才深,她可不想将来儿子跟别人亲,自己疼了这么久才生下的儿子,必须跟自己亲才行。
  小家伙刚生下来,嘴实在太小了,小脸蹭到自己饭碗的时候,短暂的停了哭声,小嘴下意识找了找,没找着,顿时难过起来,小嘴一咧又哭了。
  碧青趁这个机会,塞进他的小嘴里,小家伙吸了吸,砸吧砸吧,顿时止住哭声,大口大口的吞咽了起来。
  碧青爱怜的看着怀里的儿子,目光怎么都移不开,看着儿子的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小脸蛋……觉得儿子是世界最可爱的小家伙。
  奶奶以前总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儿子还在自己肚子里的时候,碧青都没太多深刻的感情,不然,也不会一拍脑门就千里迢迢的跑来了雁门。
  她没顾念肚子里的孩子,当时,她觉得这世上最亲最近的人是大郎,如果大郎没了,她的世界就塌了。
  可现在,她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跟大郎同样重要的人,她儿子,她恨不能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儿子面前。
  母爱竟是如此无私而伟大,她忍不住想起了妈妈,妈妈发现自己不再了,会多难过,想着,忍不住眼眶一热,眼泪掉了下来。
  大郎本来盯着小媳妇儿的胸脯呢,圆了房自己就来雁门打仗,这一晃都快一年了,自己没有一天不想小媳妇儿的,这会儿忽然看见袒,胸,露,乳的媳妇儿,心里实在有些痒痒,有那么一瞬,都有些嫉妒自己的儿子了。
  小家伙趴在儿子怀里,小嘴大口大口吸着奶水,他恨不能过去夺了儿子的饭碗,那可是他的……却忽的看见小媳妇儿眼泪,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擦:“不能哭,小燕子的娘说了,月子里的女人不能哭,伤眼,俺知道媳妇儿受苦了,以后咱不生了,别哭,别哭了啊……”
  碧青看着他:“你说不生就不生啊,我可没答应。”
  大郎认真的道:“真不生了,俺怕了,你不知道,你生儿子的时候,俺在帐篷外头都怕死了,你叫一声,就跟刀子割俺的心似的,生怕媳妇儿……”
  说着停住话头,大概觉得不吉利,没敢往下说,顿了顿才道:“媳妇儿你就听俺的,以后咱不生了。”
  碧青低头看了看儿子,小家伙吃饱就睡了,却仍不舍的松开小嘴,含着,时不时的吸两下,可爱的不行。
  碧青怕奶水呛着儿子,小心的把他的小嘴移开,小家伙大概不乐意,一离开,小嘴一裂就要哭,碧青轻轻拍了两下,小家伙才又睡了。
  碧青看着儿子,心里满满是感动,新生命真是世界最神奇的东西,生的时候那么疼,她当时也想,以后再也不生了,这个罪她受不了,可现在,看见儿子可爱的小脸儿,就觉那些疼真算不得什么了,为了这张小脸,受多少罪都值。
  自己不该难过,她相信,母女之间会有天生的感应,即使身处不一样的世界,自己这一刻的幸福,相信妈妈也能感觉到,还有大郎……
  碧青抬头看着他,这是自己的男人,哪怕最危险的时刻,自己都坚信,他会来救自己,至于要不要孩子,碧青笑了,这事儿恐怕不是蛮牛说了能算的,自己就不信,他能禁受得住自己的诱惑。
  忽想起什么:“小燕子娘俩呢?”
  大郎道:“在营里呢,你放心,俺媳妇儿能平安生下孩子多亏了她们,知恩图报,俺不会亏待她们的。”
  碧青道:“轮不到你 ,你当她们是谁?”
  大郎一愣:“不是北胡人吗?”
  碧 青摇摇头:“东篱先生当年被囚胡地数年,方著成一本北胡志,北胡志记录的不仅是胡地的山川,人物,还有最平常的民俗,我一直纳闷,先生怎么能把那些胡人生 活描绘的如此鲜活动人,如今明白了。先生入胡地时,正当壮年,满腹经纶风流倜谠,都说胡女多情,爱慕先生以身相许也在情理之中。”
  大郎愕然:“你是说,小燕子是东篱先生的女儿?怎么可能,年纪上不对。”
  碧青道:“小燕子该是先生的孙女,小燕子的娘才是先生的女儿,你叫陆超写封信,送回去给先生,这么多年,先生一家也该团聚了,另外,请苏军医给小燕子的娘瞧瞧病,我瞧小燕子娘病的不轻,怎么也得撑到先生来了才成。”
  正说着,忽听外头陆超的声音传来:“参见太子殿下。”
  大郎急忙站了起来,碧青小声道:“你去吧,小燕子娘俩的事,先别跟太子殿下说,先生是太子师,牵扯胡女,如今两国正在打仗,此时不宜宣扬,把娘俩先安置在我这小院里,等先生来了再做打算。”
  大郎点点头,出去给太子见礼,慕容湛摆摆手,略往里看了一眼,指了指旁边两个婆子道:“雁门偏远,这是从太原找来的,家世清白,身体健壮,奶孩子还算妥帖。”
  大郎看都没看那俩个妇人,只躬身道:“多谢太子殿下恩典,只是,俺媳妇儿说要自己奶孩子,不用别人。”
  慕 容湛一愣:“自己奶孩子?她这一路颠簸,担惊受怕,孩子还生在了外头,若不好好养身子,怕要落病,这俩人还是留下吧。”说着,不容大郎推辞站了起来,看向 大郎:“王校尉,此次夜袭敌营,歼灭贺鲁部落兵马,令贺鲁狼狈出逃,此乃奇功,本宫必会上奏,为王校尉请功。”
  王大郎跪下谢恩,慕容湛扶起他道:“贺鲁受此大辱,必然心有不甘,定会集结北胡大军,与我大齐决一死战,你手下的五百先锋军是我军精锐,虽有精钢手,弩,却也当加紧训练,以备来日大战,待平了北胡,何愁无妻儿团聚之时。”
  大郎道:“末将即刻回营。”
  这些话虽在外头说的,碧青却也听得一清二楚,慕容湛这是拐着弯的嫌大郎离营了,真是为人莫当差,当差不自在,大郎刚立了这么大的功,陪陪自己的妻儿都不行,简直岂有此理。
  不过,慕容湛说的也不无道理,大齐跟北胡早晚要大战一场,方能罢休,便为了北胡,贺鲁这回也不能再当缩头乌龟,大齐已经把他逼的不能不战,而这一战,北胡必败无疑。
  胡虽善骑射,可大齐的兵也不弱,善骑射的更不再少数,更有精钢手,弩,连,弩助力,北胡血肉之躯怎抵挡如此霸道的连,弩,到时诱敌深入,万箭齐发,北胡必败。
  大郎进了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小媳妇儿,脸上尽是不舍,碧青目光柔软:“你如今是校尉了,手底下那么多兵马呢,本就不该离营的,你放心吧,我们娘俩在这儿好好等着你打了胜仗,带着我们回家,现在,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