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妇_分卷阅读_17
  王兴儿也有些发愣,家里地少人口多,虽不至于挨饿,可想过好日子却不易,地里忙活一年,也就能填饱肚子,别的想都不敢想,自己是家里的老小,今年都十六了,村里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有了,自己的媳妇儿可还没影儿呢。
  那天夜里听见爹娘商量着给大哥说邻村死了男人的周寡妇,说不要多少彩礼就能娶进来,王兴儿可是见过那寡妇,黑黢黢的一张脸,眼睛小的都看不见,嘴却出奇的大,一笑咧开嘴跟大牲口似的,吓死个人,自己可不想要那样的媳妇儿。
  忽想起阮小五来,跟自己年纪一边儿大,长得贼眉鼠眼,可那小媳妇儿真好看,上头有四个哥,比自己还多俩呢,瞧人家那小日子过得,以前还不大显眼,如今跟大郎哥家走的近,日子过得越发红火。
  如今村里没人不知道大郎哥的媳妇儿是一把过日子的好手,不仅会过日子,做事说话儿样样挑不出理去,就连里长家都跟她家亲近,王小三儿隔三差五就能捞块麦芽糖吃,自己长这么大都没吃过呢。
  王 兴是个乡下小子,想事儿也简单,这些事儿想了几遍之后终于发现,只要跟大郎家走的近,就没亏吃,邻村的阮小五,里长家的王小三都是例子,自己为什么不行, 听娘说大郎哥身上得了兵差,还得去京城,在家待不了几天,二郎又小,家里正缺干活的人,自己别的没有,力气有的是,帮着干点儿活儿,哪有自己的亏吃,打定 了主意,以后只王家干活自己就过去帮一把。
  不提王兴儿的打算,就说王大郎,给他娘一顿烧火棍打的围着院子转了七八圈,直到他娘打 的手疼了,给那丫头拦下,自己才算解脱出来,不敢进屋,怕他娘看见了还要打,只能蹲在院里的柴火棚子里,心里就想不明白,不就摸了自己媳妇儿两下吗,怎么 就成混账了,给他娘追着打。
  越想越想不通,而且,想起刚麦草垛里他媳妇儿那样儿,大郎心里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儿,大郎不是没见过女人哭,以前王兴儿他娘有事没事就哭,一哭起来捶胸顿足,眼泪不见多少,那声儿能传出几里地去。
  可自己的小媳妇儿不是那样儿,哭起来无声无息的,嘴唇都快咬烂了,就是不出声,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里滚下来,落在自己胳膊上滚烫滚烫的,烫的自己心里都忍不住一抽一抽的难受,那样的小媳妇儿,让自己想收拾她都下不去手。
  大郎揪着自己头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到嘴边儿上的肉,怎么就放过去了,肉渣子都没吃着不说,还挨了娘一顿烧火棍,他娘可是没惜力气,这会儿身上还疼呢。大郎郁闷的叹了口气,不就想抱自己媳妇儿亲热亲热吗,犯了哪家的王法。正憋屈呢,就见王兴儿娘一脚迈了进来。
  王青山家的走了几步,一眼瞧见柴火棚子里头的王大郎,头发都乱了,脑门子上还有一块红,狼狈非常的蹲在柴火棚子里,那眼睛一个劲儿的往屋里瞅,就是不敢进屋,不禁好笑,走过来道:“这大冷的天,不再屋里暖和,在柴火棚子里蹲着做什么?”
  大郎有些不好意思,怕丢人,忙道:“婶子来了啊,快进屋吧,我这儿翻翻柴火,怕回头着了潮不好烧。”嘴里说着还假模假式的把堆着的麦草翻了翻。
  王青山家的忍不住笑了一声:“大雪的天就别瞎折腾了,等日头出来翻出去晒也不晚,快跟婶子进屋吧,雪大了,这柴火棚子里可待不住人。”
  正 说着,就见碧青从屋里出来,大约听见了说话儿声,往这边儿走了两步,就站下了,跟王青山家的打招呼:“我说听见婶子说话的声儿呢,果真是婶子来了,院里 冷,快跟我进屋吧,灶上熬了姜汤,婶子喝一碗驱驱寒气。”嘴里说着,却一步也不往这边儿走,眼睛还防备的瞅着大郎,跟防狼似的。
  王大郎更郁闷了,自己这小媳妇儿简直就是欠管教,可娘护着,自己还真没招儿,王青山家的看着也觉好笑,伸手扯了王大郎一下:“没听见你媳妇儿熬了姜汤吗,快进屋吧,你身上可有兵差呢,若是着了凉病在家里,可耽搁大事了。”
  大郎正缺这么个台阶呢,哪还不就坡下驴,嘿嘿笑了两声,身子一侧出了柴火棚,哧溜一下钻屋里去了,老大的个子却跑得贼快,那个样儿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碧青都忍不住想笑,可想想刚那经历,又实在的笑不出来,扯了扯嘴角,让着王青山家的进屋。
  王 青山家的倒是没动,而是小声道:“大郎媳妇儿也别嫌婶子多事,大郎能活着回来,就是你的造化,军营里滚了五年,好容易家来,哪有不惦记媳妇儿的,若他不往 你跟前儿凑,才是坏事呢,如今出息了,外头不定多少人盯着呢,这常年在外的,有个相好的,也不算什么事儿,城里可不比咱们乡下,有的是不正经的女人,大郎 年轻,哪架得住勾搭,一来二去说不定就勾上了手,这男人家一沾了女人的身子,就跟吃了蜜蜂屎似的,哪有个够,回头连家都不回了,你可找谁哭去,你婆婆这会 儿护着你,你就不想想,若是外头的女人给大郎生个小子,你婆婆还能护着你吗,到那时,你在这个家还怎么待,咱们女人到什么时候都得留个心眼子,有些事儿早 作打算,比事到临头抓瞎强。”
  说着,又压低了声儿道:“男人家都一个样儿,架不住两句好话儿,给点儿甜头都能上天,你心儿灵,这个不用婶子教你,就记着婶子一句话,咱女人再能干,家里也得有个男人顶着,有男人了才算一个家,咱女人才能安生的过日子。”
  两人正说着,就听屋里何氏的声儿:“怪冷的,怎么在院子里说起话来了,快着进屋吧。”王青山家的应一声,迈脚进屋去了。
  碧青愣愣站在原地,王青山家的这些话,真如醍醐灌顶一般,自己虽极力想融入这里,骨子里却仍是现代人,总是下意识忽略这是古代,这是男权社会,现代人的那一套思想,用在这里,大概只有死路一条。
  不管自己愿不愿意,这辈子都得靠着王大郎生活,自己再能干,再能折腾,王大郎才是撑天的树,如果没有王大郎这个颗树,什么都是虚的,是空的,就如沙中建屋,一阵潮水过来,还能留下什么……
  ☆、第22章
  碧青发现,真不能小看农妇的智慧,虽说不识几个字,可她们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这是从苦日子里摸索出来的,也或许,是见的多了,总结出来属于自己的生存哲学。
  以前一直以为王青山家的就是个泼妇,可现在想想,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能辖制住自己的丈夫,是多大的本事啊。
  而自己的处境来看,想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或者说,想过上舒坦日子,就只能靠着王大郎,可那头蛮牛现在惦记得都是那种事儿,自己还不到十三呢,就这豆芽菜似的身材,本来就发育不良,要是再给那蛮牛啃两口,骨头渣子都剩不下,要是小命都没了,还过个屁舒坦日子啊。
  忽 想起刚的事儿,刚真把她吓坏了,可这会儿想想,那头蛮牛或许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不堪,至少,他没继续下去,自己一哭,那头蛮牛就停下了。虽然说话不好听,可 那动作却明显温柔了很多,望着自己的目光也不是那么色欲熏心了,这说明那男人心还是善良了,也或者,是男人怜惜弱者的本能在作祟。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的来说,那男人并不是不可救药,就像王青山家说的,自己是不是可以换个法子,或许怀柔比这样防贼似的防着更好一些。
  自己已经嫁给他了,改嫁在这个社会比登天还难,既然最终都得接受,彼此是不是也得培养培养感情,这么着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不为别人,就为自己也得好好谋划谋划,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想 起王青山两口子,碧青忽然有了些信心,就算在这里,男人也不是不调教来的,王青山家这样的泼妇都能做到的事儿,自己为什么做不到,硬的不行来软的,软的不 行再来硬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再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这样儿下去,不信调教不出来个男人,哪怕蛮牛是头猛兽,老娘当个驯兽师不就好了,怕什么。
  想通了,碧青也不再跟刚才似的,见了大郎就草木皆兵,仿佛刚的事儿没发生一般,进了屋先给王青山家的盛了一碗姜汤端过去。
  王青山家的见她那脸色,就知道想通了,喝了一口道:“这可是好东西,喝一口全身都暖和了。”说着,往外屋瞟了一眼道:“大郎刚在外头翻了半天柴火,想必冻的不善,也该喝上一碗才是,免得寒气出不来,要生病。”
  何氏刚要开口拦下,却听碧青笑道:“婶子说的是,我这就给他盛去。”说着转身出去了。
  何氏忙低声道:“他婶子,你可是不知道,大郎这混账,心心念念想着他媳妇儿呢,眼瞅不见就恨不能叼一口,刚我去你家那么会儿功夫,这混账把他媳妇儿按在灶房的麦草垛里,差点儿就成事,我这会儿还气的心突突跳呢。”
  王 青山家的笑了:“惦记自己的媳妇儿算什么混账事儿啊,就算这会儿碧青还小,圆不了房,早晚还不得在一块儿,难道还能永远这么着不成,那成什么了,终归是自 己男人,也不能躲一辈子不是,嫂子放心吧,碧青是个灵透丫头,这个理儿想的明白,再说,你家大郎又不傻,碧青这样儿的媳妇儿往哪儿找去,疼还疼不过来呢, 哪舍得害她,要是真舍得下黑手,这会儿早成事儿了,哪还会等着挨嫂子的烧火棍,小两口的事儿,你这当婆婆的就在旁边瞅着吧,过不几年给你生个大胖孙子,就 剩下乐了。”
  何氏本来还有些不信,竖着耳朵听了听,只碧青一叫娘,就冲过去揍儿子,听了一会儿没动静,才算放了心,心里也不禁纳闷,难道儿子转性了。
  王 大郎没转性,是有些傻了,本来媳妇儿没摸两下,挨了一顿打,小媳妇儿更把自己当成了狼防着了,一想起小媳妇儿那眼色,心里就憋屈的不行,这三天假可不易, 下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家来了,难道就这么走,好歹是有媳妇儿的人,回头营里的弟兄们问起来怎么说,说媳妇儿防自己跟防狼似的,这张脸皮还要不要了。
  正瞎琢磨呢,忽的门帘子一掀,小媳妇儿进来了,脸上还有些笑不唧儿的,手里端着一碗姜汤,到跟前把姜汤塞到他手里,说了句:“喝碗姜汤驱驱寒。”
  王大郎当时就傻了,傻傻的接过一仰脖就灌了下去,碧青吓了一跳,急忙道:“烫呢,张嘴我瞧瞧可烫坏了?”说着,小手伸过来要掰他的嘴。
  小媳妇儿没什么力气,两只小手贴在自己脸上,舒服的大郎都想闭上眼,而且,小媳妇儿好容易主动靠过来,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哪能放过,拼着再挨娘一顿烧火棍,也得抱一抱,想着,胳膊一伸就把碧青揽在怀里。
  说实话,即使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设,碧青还是有些怕,刚才的经历实在太恐怖,真怕这头蛮牛精虫上脑,把自己那啥了,所以,这会儿给大郎抱在怀里,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下哆嗦,身子僵的跟什么似的。
  不过,想想怕是没用的,躲着更没用,除了硬着头皮上,就没有第二条路,这么想着也就克服了心里的恐惧,身子一软,靠在大郎怀里,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可不能想坏事,娘说我还没长大呢,你就是想坏事,也得等两年再说。”
  碧青说这些话的时候,都忍不住脸红,虽说蛮牛二十了,可论起心理年龄,自己可比蛮牛大多了,这些类似撒娇的话,跟个二十岁的小子说出来,真不是件容易事儿。
  大郎再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儿,小媳妇儿软乎乎的身子贴在自己怀里,小嘴儿在耳边嘟嘟囔囔,嘴里暖乎乎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耳朵根儿上,仿佛痒到了心里去,说不出有多舒坦,这才是男人该过的日子啊。
  这么想着,就燥了上来,手便有些不老实,下意识往碧青裤腰上摸,却不想给碧青在手背上狠狠掐了一下:“你老实些,我就在这儿陪你说说话儿,再乱摸,我可就喊娘进来了。”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又在他手背上掐了好几下。
  按说,自己皮糙肉厚的,小媳妇儿才多大的力气,掐几下也不当事儿,可这小媳妇儿偏偏捏着一点儿肉皮儿,下死里的掐,疼的王大郎直吸气,还不能喊疼,堂堂的大老爷们,让媳妇儿掐两下就喊疼,传出去可丢人。
  所以,只能忍着,手也从碧青腰上缩了回来,不能摸就只能看了,从昨晚上回来,还没底细瞧过自己小媳妇儿呢,遂低头瞧,这越看心里越发欢喜。
  别看人小又瘦,长得真不难看,两道弯弯的眉,跟秋天水边的柳叶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鼻子不大,嘴更小,红润润的跟花瓣似的,一说话露出两排小白牙,大郎想起了军营旁河沿儿上的贝壳,散在河沙间,像熬得白白的麦芽糖,让人想含在嘴里尝一尝。
  这么想着忍不住吞了下口水,脑袋往下探,大嘴一张就要亲,碧青早防着他呢,没等他的大嘴凑过来,就道:“你再不老实,我真喊娘了。”
  说着,张开小嘴做了个样儿,这媳妇儿还没抱够呢,他娘进来哪还有媳妇儿抱啊,也知道小媳妇儿太小,自己就算再馋,也只能干看着,好容易小媳妇儿不躲着自己了,可不能再倒回去,生怕他娘进来,坏了自己的好事,忙捂住她的小嘴,低声道:“别嚷,我不亲了还不成吗。”
  也不知是真怕婆婆过来,还是这屋里热,竟出了一头汗,急的那样儿,异常可笑,还真像头蛮牛,把他的手从自己嘴上拽下来,忽想起刚在灶房里的事儿,又不禁恨上来,张嘴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就咬两层头皮,半天才松开嘴。
  大郎疼的直吸气,可也忍着不吭声,等碧青松开他,才小声说:“媳妇儿,以后咱咬别的地儿成不,真疼呢。”
  碧青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谁让你不老实的,活该。”
  见小媳妇儿笑了,大郎也跟着笑了起来,东屋听见了笑声,王青山家的跟何氏道:“我说什么来着,这小两口的事儿啊,不用别人管,打打闹闹的才亲呢。”
  何氏这才放了心,想想不禁好笑,跟王青山家的对看一眼,也笑了起来,这儿正笑着,忽听外头有人。
  碧青也怕跟王大郎待时候长了,这厮又想干坏事,一听有人来了,忙推开王大郎跑了出去。
  手里的小手还没攥够呢,就没了,王大郎颇有些失落,却想还有两天呢,总会有机会,就算干不了那事儿,摸摸媳妇儿的小手,也能解解馋。
  越想越美,忍不住咧开嘴傻笑了起来,没笑几声,就听他媳妇儿在外头招呼,忙走了出去,见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站了满满半院子的人,仔细一瞧,大郎才认出来,都是当初一起征兵走的那几家。
  当前王铁柱的媳妇儿一见大郎就哭上了,她怀里抱着的丫头才五岁,不懂什么事儿,一见娘哭了,也哭起来。
  这娘俩一哭,院子里其他人也跟着哭,十几口子人呢,一起哭起来,大郎不免有些手足无措。瞧了他媳妇儿一眼,虽然大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瞅小媳妇儿,却下意识觉着他小媳妇儿有法子。
  青不禁叹了口气,就算让人调教出了些心眼子,到底还是头蛮牛,一遇上事还是不知道怎么办……
  ☆、第23章
  伟大的先贤孔子说过:“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不得不说,大多数老百姓都有这个心理,一个村去了八个,却只有大郎一个人全须全影儿的回来,那七个都死在了前线,连尸首都没地儿找去,搁谁都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