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还巢_分卷阅读_106
  韩燕娘可不能放任着他跟闺女一问一答了,接口道:“都去看看。回去跟你母亲说,我们可是沾了她的光了。”
  瑶芳只管笑,笑声轻轻的,从耳朵钻进去,一直钻到了心里,挠得姜长焕的心痒痒的。心肝儿轻颤,带得头脑也发起热来,姜长焕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贺家出来的。只记得回去之后要赶紧催着将田庄买了下来,好好地修理,接待一干贵客。
  姜 长焕走了之后,韩燕娘便将女儿留了下来,与她说点悄悄话。容七娘趁势请求回娘家一趟,说是探听些消息。贺家消息并不很灵通,贺敬文是个不敏感的人,对外界 的很多事情都不通透。韩燕娘也担心他又做了错事而不自知,往常还有贺成章可以问,现在贺成章被关在翰林院里读书,容七娘自告奋勇,她便也批准了。还说让容 七娘给亲家带个好,让容七娘多带些人回娘家,一路小心。
  瑶芳将嫂子送到门口,才又折回来,她看得出来,韩燕娘有话要讲,大约还是关于姜长焕的。
  韩燕娘一开口,果然是说的姜长焕:“这姜二郎是很有心的,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你究竟是个什么说法呢?好歹给我个准信儿,你看他这个样子,过不多久,他爹娘就该上门儿说话了。”
  瑶芳心里咯噔一声,犹豫着道:“我也不知道了。”
  韩燕娘道:“女人呐,总是要走这一遭的。你给我个实话,有人来问的时候,我好答话。要不然,胡乱许了,不合你意,大家一辈子心里不安,你说是不是?”
  瑶芳深吸一口气:“娘,你叫我再想想。”
  韩 燕娘愁苦着脸,这要是旁个孩子,她也就代为做主了,偏遇上个主意大的,让人不敢轻易拿主意。只得暂时应了,心道,等你哥哥放假回来,我问问他的主意再说。 对瑶芳道:“也好,反正你也不算大,再过两年轻省日子也是使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外头的事儿,我想法儿给你拦着就是了。”
  瑶芳感激地道:“谢谢娘。”
  “说什么傻话呢?一家人,你好我也好,谁还盼着自己的家人不好么?”
  瑶芳笑道:“那——咱们再把绿汀书坊开起来,怎么样?”
  “嗯?”
  “也好有个进项,我也算有点事情做。整天玩,在家里也没有多乐子,出去次数太多了,又有人要嚼舌头了。就是老君观,我也不能天天去呐。”
  韩 燕娘想了一想,京里的嫁妆花费也是不少,看容七娘的嫁妆,整整六十四抬,什么都有。旁人家一件一抬,容七娘的嫁妆,满一箱子算一抬。瑶芳哪怕比不上容七娘 的丰厚,也不能薄太多。容七娘还陪嫁了田地,贺家田产在京的并不多,且丽芳当时也没有陪嫁田地,只有她拿陪嫁银子买的些田。给瑶芳就不好再陪嫁多少田产, 有间铺子,也是可以的。
  当即拍板:“我跟你爹、你阿婆说一声儿,这铺子以后就归你了。”
  “哎?不用的……”
  “就是你的了,换了旁人也经营得不如你。不过,要等你哥哥放假的时候,跟他也说一声。”
  瑶芳笑道:“好嘞。”
  回房去便筹划了一下,选址、雇人、进种种原料,都要仔细打听的。京城不比湘州,在湘州的时候,贺敬文是一方主官,事事方便。到了京城,贺敬文这官儿就泯然众人了,万事都得小心。然而这铺子也是必须开的,不说什么补贴赚钱,她开书铺还有一个心思——看人。
  一个人的人品如何是很难瞒得住的,面儿上装得再好,也有漏风的时候。一个极好的办法,就是拿一本书,譬如话本、故事一类,看他的品评。他是喜欢忠孝节义呢,还是喜欢投机取巧,是觉得沽名钓誉的人聪明睿智,还是觉得坦荡丈夫有担当?一回两回,就能看出人品来了。
  家 里从父母到兄姐,对她都极好,婚姻大事,也都肯问她的意思,都想让她找个如意郎君。他们之所以没有一言否决了姜长焕,更有一个原因: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 儿,姜长焕心里也向着她。这年头,哪有拿一群小伙子叫个姑娘处处看,哪个好挑哪个的呢?就没这么个玩儿法儿。有开明的父母,也顶多是立一屏风,你在后头看 一眼,哪个合了眼缘儿,就是哪个了。性情合不合,根本没法儿挨个儿试。
  这种时候,就得看各人的智慧了。
  回到房里,往书桌前一坐,瑶芳便开始列单子。除了开书铺需要的,还有书铺里要卖什么样的书,打听京城的行情,流行什么样的本子,有哪些人爱写书稿,可以约稿,稿酬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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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头瑶芳满眼的兴奋,筹划着自己的事业。那一头,容七娘见着了祖母等长辈,闲话里关切一点娘家事儿,就将“朝上并无大事,一切皆安”的消息打听到了手,回来跟母亲说悄悄话,就被亲娘教训了。
  容二夫人自打嫁了闺女,就十分担心,很怕闺女过得不好。大概所有嫁女儿的母亲,都有这样的担忧。女婿前途没得说,可一关三年,闺女就这么独守空房熬熬熬的,也是揪心——怕女儿寂寞得抑郁了。可婆家一旦明事理了,许她闺女常往娘家来了,她又担心对女儿贤名有损。
  一见了面,先嗔一句:“你这怎么又来了?你婆婆不说你,你自己也小心着些。”
  容七娘道:“我这不是有事儿么?”
  “能有什么事儿?贺家人口再简单不过了,你婆婆、太婆婆、小姑子人也很好的,难道她们给你排头吃了不成?”
  “那怎么会呀?”
  “那是为的什么?”
  容七娘有心事。她对瑶芳的感观一向很好。打嫁到贺家来,这种感觉就愈发地强烈了。
  贺 家家世,也不算差了,祖上又全是读书人,书香门第。瑶芳本人也极好,容七娘就没见过比她生得更美的姑娘,又读书识字、能写会算,闲时还会抚几曲琴。贺家的 许多账目,都是她在做,条理分明。父母不在的时候,内宅事务是她在打理,一丝不乱。等长辈来了,又果断交还,做事相当漂亮。端的是事情通透,善解人意。
  样 样都很好的姑娘,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她很想让瑶芳嫁给她堂兄容七。容七之家世不用多言,容家女眷也都很讲道理。容七正是探花郎,前途无限。容七与贺成 章既是同年,又是郎舅,本就是互相扶持的关系,要是再亲上作亲,那就更美了。容七娘的心里,自己的堂兄将来不是入阁拜相,也是国家栋梁,小姑子嫁了他,是 一点儿也不吃亏。
  容七娘小声道:“您说,他们两个,成不成呀?都是才貌双全的主儿,珠联璧合。我那小姑子,您也是知道的,能做事的人,性情也好的……”
  “你给我打住!”容二夫人果断地道,“你又胡思乱想了!这件事儿,谁都能说,就你不能说,旁人遇到这样的事情,躲都来不及,你倒好,偏往上头凑。万一事有不谐,你里外不是人,你知道吗?”
  “可七郎年纪也不小了,真要等三年?黄花菜都凉了。”
  “那你可不要管!贺家姑娘,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儿就摆在咱们面前,你阿婆、伯母难道看不到?要说,还真是不错……”
  “是吧?那样的好姑娘,也就是前几年足不出户的,知道的人少,才没被人抢先下了手。悄悄儿跟您说一声,姜家那位小辅国将军,好像有是有意思。两家是通家之好,万一提了,那也是没法儿的。”
  容二夫人道:“那你就更不能说了,听我的,你将这件事情埋在肚子里,跟谁都不要提。”
  “那我郎君呢?”
  容二夫人一顿,细眉微皱:“也不要说吧……”
  容七娘不大高兴地从娘家回婆家去了,心里可惜得不行。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哥哥可比姜长焕那小公鸡的样子好很多!不就是个从二品的辅国将军么?七郎是庶吉士,拜相有望的。擦!从二品果然是很高啊,自己的亲爹现在也才正二品。
  容七娘不开心了,直到贺成章旬日放了一天假回来,她的心情才好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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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 成章回来,先拜见父母。贺敬文总想教训儿子两句,以示自己为父的尊严。亏得贺成章好脾性,对这位父亲的胡言乱语容忍度极高。贺敬文那:“用心读书,余事一 概不要管。”的经验,真的是蠢爆了!人生一世,总是要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的,不管旁人,小国寡民?在这里是行不通的。贺成章需要一张密密的网,为以后的 发展提供动力。
  当然,如果是贺敬文那样的水平,做孤臣就做孤臣吧。
  最后是韩燕娘听不下去了,又把贺敬文 给拍了下去:“胡说八道什么呢?怎么能不管事儿?怎么能不与人交往?你以为抱着个不哭的孩子,就万事不求人了?”对贺成章道,“好孩子,你长大了,该有主 见了。旁的不说,就说我娘家里,出了些事儿,你要是人鬼不共,爹娘看大夫都没地儿借药钱去!知道不?”
  此言有理。
  贺成章微笑道:“我省得。您慢坐,我去看看阿婆。”
  罗 老太太的日子,在贺成章眼里就像是个活囚徒,天天在屋里烧香拜菩萨。以前是求贺敬文官运亨通,后来是求贺成章高中。到了现在,她开始求早日抱到曾孙了。这 菩萨大概是她家养的,居然让她事事都满意了,罗老太太也愈发地虔诚了。因为心里有盼头,就是困居斗室,也不觉得苦。
  见到孙子,罗老太太笑容满面地道:“回来啦?那里吃得怎么样?睡得可还好?床铺怕不如家里舒坦吧?”
  贺 成章以前对罗老太太有一种糊弄的心思,他早慧,很明白老太太的心里未必是重视他这个人,老太太是重视子孙、重视家业前程。真要像瑶芳说的那样,上辈子有一 后母,又能生养,他要被虐了,老太太顶多是护着他不死,要主持公道,怕也是不能够的。然而看老太太这般殷切,想她寡居几十年,委实不易。听说自己妹子做了 寡妇,他都心疼得一抽一抽的,由此及彼,便将那些“不曾发生”的经历都放了开来。十分耐心地跟罗老太太报了吃的菜色:“隔天一换,有肉有菜有汤,到第三天 上啊,那厨子又重做回第一天的菜了。没有酒的。现在天热,还配些冰。”
  罗老太太扣了孙子好一阵儿,听孙子说了很多话,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才催他:“去见你媳妇儿,她守在家里也很不容易。早早给我抱上曾孙,我死也甘愿。”
  贺敬文又安慰她数句,才抽身去看妻子。容七娘早在房里等着他了。小别胜新婚,两人既在新婚里,又是小别,自胶似漆。好一阵儿,容七娘红着脸推了推他。贺敬文笑取了妆台上的梳子,给她抿头发。
  容七娘夺过梳子来:“笨手笨脚的。你且去看看妹妹,我自己来。姜家那位小辅国将军,好像很殷勤的样子,你问问妹妹,是个什么意思。我不大好意思问。”
  贺成章一笑:“那咱们晚上再好好说话。”
  被容七娘啐走了。
  贺 成章像只陀螺,又转到了瑶芳那里。瑶芳早知道他回来了,寻思着他得领庭训,见老太太,见妻子,想等晚饭后的闲暇时间再找他商议书坊的事儿的。没想到贺成章 现在就过来了,讶道:“哥哥怎么过来了?嫂子呢?不多陪陪她?这会儿就得你陪她,谁都替不了。别冷着了人,心要冷了,就暖不回来了。”
  贺成章啼笑皆非:“你真拿我当儿子教呐?”
  瑶芳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贺成章随意地往椅子上一坐:“听说,姜二常往咱们家来?还送了你好些个东西?你就没个说法儿?”
  “要怎么说法儿啊?”
  “觉得怎么样啊?”
  “怪别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