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归处_分卷阅读_23
  至于苏既明自己,就算被发现了珍珠并不是顶用的玩意儿,他也顶多是个献宝不利,谁又知道实则暗中捣乱的人就是他呢?
  拿这种西贝货去坑皇帝,简直是纲常失纪,然而自诩为守护者的乌蛮族无论如何不可能交出圣物,而魏琼也绝对不会放弃,这是个无解的死局。且不论那圣物离开圣泉是不是真的会招致灾祸,一旦真打起来,无论是汉人或是乌蛮人,少说也要死上数千人,赵云深对长生的追求都是要用赤|裸|裸的人命填出来的。生死有命,苏既明权衡再三,最终选了这个做法。对好也,错也罢,总之他为他心中的轻重做了抉择。
  魏琼道:“清哲老弟,你这个宝贝,借我带回去看看可好?”
  “借?”苏既明嘟囔道,“这有借还有的还吗?”
  魏琼笑笑,不回答,显然是没有要还的意思了。
  苏既明道:“其实吧……子玉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么好的东西,我若真有心私藏,也就不会拿出来给你看了。我顺它回来,本来就有心想拿出来献给皇上的,讨个好,早些让我别再吃苦头了。不过我这伤势还没好透,眼下我也是忍着痛的……要不,等我伤好全了,也再验证验证这宝贝的厉害,我再把它给你?”
  魏琼沉思片刻,还是没把珍珠还回去。赵云深的顽疾,不是那么容易治的,万一这宝贝真的能量有限,叫苏既明用光了,赵云深便不够用了。他道:“还是别叫你试了,这乌蛮人的东西,是好是坏也不清楚,万一里头有什么猫腻,叫你吃亏了怎么办?你这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别冒这险了,我请岭南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为你治。这玩意儿我拿回去再叫别人试试。”
  苏既明嗔怪道:“你可真是……怪我邀功邀得太急,早知道,过几日我再拿出来给你看!”
  魏琼呵呵一笑,拿到了宝贝,连跟苏既明虚与委蛇的心情也没有了。反正大家心知肚明,没必要再说场面话,他立刻叫人送了个珍宝盒子来,小心翼翼把那枚珍珠收了起来。这才安抚苏既明道:“你放心,有好处的时候我不会忘了你。”
  苏既明装出不爽的样子,但又对魏琼的霸道行径无可奈何,由着魏琼揣着那颗珍珠珍而重之地走了。
  好容易送走了魏琼这尊大佛,苏既明也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能不能顺利进行,好赖松了口气。方才被魏琼支走的苏砚进屋来,关切地问苏既明这几日有没有吃苦头,苏既明也问他这几日官府可有发生什么事,正说着,苏既明突然想起卜天来。
  “对了,那卜天怎么样了?”
  苏砚道:“已死了。”
  “死了?病死的还是处决了?”苏既明挑眉。他被羲武掳走的时候,卜天就已重伤不治了,看来是没撑过来。
  果然,苏砚道:“病死的,少爷被蛮子掳走没多久,他就断气了。”
  苏既明颔首。死了就死了吧,也算是了结了一桩案子。
  “可是……”苏砚犹犹豫豫道,“他死之后,官府的人把他的尸骨拖出去埋了,第二天他的坟头就让人掘了,尸体被人盗走了。”
  “什么?”苏既明蹙眉,“盗尸?你们确定他死透了没有?别是让人给救走了!”
  苏砚连连点头:“死透了,死得透透了,几个仵作都确认了。尸体在官府停了两天,放烂了,一股子尸臭味,这才拖出去埋了的。”岭南气候闷热,东西都腐烂得快,没两天就能引一堆虫蛇,这充斥岭南的瘴气也是由烂气儿组成的。
  苏既明想了想,苗人有苗人的习俗,大抵是他生前的亲朋好友想让他归回故里,才偷偷把坟刨了。既然确认死了,死人总不能死而复生,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吗?这事儿也就揭过了。
  ☆、 第二十六章
  苏既明在府上又休养了几天,恢复了泰半。他已经接手了惠州府的讼狱等事务,惠州府的大小案子都要他批过,若有新案子,他因身体原因不便行动,惠州府的官差们便把案子送到他府上要他亲批。
  没两天,小胡子送过来一个案子。
  “大人,这可真是一桩天怒人怨的案子!”小胡子还没把罪状交到苏既明手里,就已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激动道,“可恨呐,实在太可恨!该死的登徒子当街调戏良家姑娘,还把姑娘强行掳走强|暴。可怜的姑娘抵死不从,却被他活活掐死。简直是禽兽!连禽兽都不如!”
  苏既明有些稀奇地看着他。这案子听起来那登徒子确实可恨,但小胡子是个很圆滑的人,甚少会这么义愤填膺,怎么突然就有了这么强的正义感?他接过罪状书看了起来。一个名叫于八的男子三天前在街上喝醉了酒当街调戏少女,还将少女掳走强|暴,最后残忍杀害少女。官府已经收集了几名证人的证词,这案子看起来和小胡子说得并无二致。
  苏既明皱眉:“这么大胆子?”
  “简直胆大包天,”小胡子连忙附和,“那于八仗着有人给他撑腰,就是一个街头恶霸!这种人,必须严惩!”
  “有人撑腰?”苏既明捕捉到了关键,“他什么来头?”
  小胡子观察着苏既明的表情:“他的妹妹是覃知州最宠的小妾。官差把他抓回来,他还叫嚣着他是覃知州的小舅子,我们敢抓他,说要给我们好看哩!”
  苏既明挑眉。这下他知道小胡子为什么一进屋就跟个唱戏的似的手舞足蹈了。
  覃春虽然还没被革职,大抵是皇命还没那么快到,但他已经被魏琼架空了,所以最近这一阵子他索性称病在家里不出。惠州府的人都知道,赵采已经快不行了,覃春的官途也走得差不多了,尤其这小胡子,现在抱苏既明和魏琼的大腿抱得那叫一个热乎,一来怕作为覃春旧部会被覃春拖累,二来也指望魏琼和苏既明能带他升官发财。如今犯案的人是覃春的亲戚,他表现得义愤填膺,是做给苏既明看的,想要撇清和覃春的关系,在苏既明面前表忠心。
  不管小胡子是怎么想的,也不管这个犯人到底是谁家亲戚,这种案子没什么可说,苏既明在罪状书上批下一笔,道:“有司查明之后,如果罪证确凿,斩!”
  小胡子连忙竖起手指:“大人英明!”
  苏既明摆摆手,示意他如果没别的事就滚蛋吧。
  两天后,苏既明的伤情已无大碍,他便又回去官府上工了。
  接近午时,苏既明来到官府。他到的时候,覃春正在跟小胡子纠缠,小胡子一脸为难,看到苏既明来了,就跟看到救兵似的眼前一亮:“苏大人,你来得正好!”
  覃春一见苏既明,脸颊上两坨肉就耷拉下来,一副丧气模样,显然十分地不待见苏既明。
  苏既明当然也不待见他,问小胡子道:“怎么回事?”
  小胡子看似是跟苏既明说悄悄话,实则声音响得覃春能听得一清二楚:“就是先前那个于八的事,我同大人说过,那于八是覃知州的亲戚,不过大人您说了,那于八罪大恶极,必须处斩!覃知州是来为于八求情的,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小胡子这话与其说是说给苏既明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覃春听的。如今覃春虽然大势不好了,但毕竟在惠州当了那么多年的地头蛇,盘根错节的势力总还有些,小胡子不敢得罪他太狠,一面抱着苏既明的大腿,一面又对覃春虚与委蛇。实则他也曾被覃春那嚣张跋扈的小舅子给欺辱过,搜罗罪证给于八定罪的事他干得最积极。可覃春一来找他说这案子,他马上全都推到苏既明身上,说是苏既明一力要处死于八,自己是有心无力。
  苏既明蹙眉:“于八认罪了吗?”
  小胡子点点头:“认了,认了。”
  覃春瞪了他一眼,道:“我可是知道衙门审讯的那点手段!你们该不是屈打成招了吧!”
  苏既明呵呵冷笑一声。
  于八当街拖走少女的事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少女拼命抵抗呼救,但力气太小,挣扎不过。于八是出了名的恶霸,身边又带着一堆地痞,路上的行人有的不敢去招惹他,有的又打不过他们,只好眼睁睁看着少女被带走。等少女的父母得到消息赶过去要人的时候,少女已经没气了。这案子可说是人证物证俱在,并不存疑。
  苏既明懒得搭理覃春,转身就往内堂走,覃春连忙冲上去拦住了他,硬是挤出一个笑来:“苏大人,这案子,你可得查的再仔细点吧?”
  “人证物证俱在,杀人偿命。”苏既明冷冷地抬眼,“还要查什么?”
  覃春道:“话不要说得那么满嘛,说不定还有什么疑点。据我所知,那个死了个女人原本身子就不好,没准她是病发了呢?至于你说的证人,也已经有人想起是自己看错了。”
  那于八是覃春最宠爱的小妾的亲哥哥,自打于八被关进大牢以后,那小妾在家里天天一哭二闹三上吊,骂覃春没用,连小舅子都护不住。于八一天不被放出来,那小妾就一天不给覃春碰,可把覃春憋坏了。
  这要是搁在从前,这算是什么大事呢?不过一条人命,覃春是惠州知州,随便吩咐一句就放人了,打这苏既明回来之后,他地位大不如前。他说要放人,居然没人理他,他就只好掏钱去收买证人,迂回绕了好大个弯子。
  苏既明停下脚步,招来官吏问道:“于八的案子,有人翻供了?”
  官吏道:“是有五个已经改了供词。”
  “一共多少证人?”
  “十几个。除了那五个,还有两个不肯出来作证了。”
  “派人去查,那个翻供的证人是否被收买,是否被人威胁,一旦查明他们是收钱改供词的,没收贿银并处罚五百钱,张榜通报。剩下的还没有翻供的,派官兵保护他们,如果有人敢来威胁或者收买他们,统统抓进大牢!还有,若是官吏敢受贿或徇私舞弊,罪加一等!”
  “你!”覃春终于绷不住脸了,“苏既明,你这是挟私报复!”
  覃春现在好歹名义上还是惠州知州,一旦苏既明这么做,翻供的证人被通报处罚,全城老百姓都会知道,惠州已经变天了,没有人会再把他覃春放在眼里!
  覃春就不信这做官的谁会没点猫腻,大多点事,不就是死了个老百姓么,要是换做是苏既明的小舅子他还能不帮?他故意这么“秉公”,分明就是故意跟自己过不去!没准,就是因为知道了是自己的小舅子,才非要处死于八的!
  苏既明自觉跟这种人没有道理可说,不必浪费时间,连理都不理他,直接进堂去了。
  覃春在他背后咬牙切齿:“苏既明,咱们走着瞧!”
  小胡子跟着苏既明进了前堂,拐到覃春看不见的地方,他立刻一脸谄媚地对苏既明竖起大拇指:“苏大人,你太厉害,太有魄力了!那些徇私枉法之徒就该狠狠打击,我对大人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
  “少拍马屁!”苏既明不耐烦地打断他,想了一会儿,道,“这案子你去跟特使大人通报一声,让他派人盯着覃春,免得覃春乱来。”
  小胡子应了一声,还想跟苏既明再套套近乎,苏既明还要办公,嫌他碍事,冷着脸把他给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