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龙记_分卷阅读_13
  彭彧还没反应过来龙王爷到底给了个怎么样的评价,口快于脑地一尝,先是被热茶烫到了舌尖,随即咂摸出不对劲来:“这味道怎么那么怪呢?”
  再掀开茶壶盖一闻:“这壶煮鱼了?还没洗?”
  李祎冷哼,扇着鼻子挪开身体:“快点拿走。”
  熏死个龙了。
  “不对,这今年的新茶怎么可能是这个味道?”彭彧总算明白过来,倏地沉了脸,把壶盖一甩,出门便是一通大吼,“胡路!给我滚出来!”
  头天半夜才挨过审的胡领队又成了冤大头。
  他一边听着自家少爷的劈头大骂……不,谆谆教诲,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地为自己默哀,心说最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走了一遭鬼城,带回了夹带“私货”的小黄书,现在这茶叶又出了问题。
  说也真是怪,最不可能出问题的就是茶叶。给他们供应茶叶的茶商跟彭家往来了无数次,就差直接把他们引到茶田里去采。这层层把关的茶叶,哪有机会出问题?
  难道是那天过鬼城的时候进了邪?可这茶叶不比书,拿罐子好生密封着呢,什么邪风妖风能把罐子都吹透?
  李祎面前摆着一罐胡路他们运来的茶叶,他轻轻地拈起一撮,放在鼻下细细地闻,随即敲了敲太阳穴:“别骂了,不是茶叶的问题。”
  彭彧一怔,向他看了过去:“那是什么问题?”
  “应该是水。”他站起身,负着手踱了两步,“你们煮茶用的是什么水?”
  还没等彭彧答,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一个婢女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眼里含着两泡眼泪:“少爷,少爷!不好了!他们在水井里……打上来……打上来一团头发!”
  彭彧面色阴沉地往外走,没等走到近前,已经看到围了满院的家丁,甚至有人扶着树便呕吐起来。他拨出一条路,只见庭院东北角的水井旁打翻了一只水桶,泼洒一地的水中摊着一大团漆黑的头发。
  李祎在他身边站定,皱眉捂着鼻子。井边腥气熏天,与那茶水里闻到的如出一辙。
  “天啊!怎么、怎么还会动啊!”
  人群又是一阵惊呼,彭彧不耐烦地吼道:“喊什么喊!闭嘴!”
  那团“头发”没人去碰,自己便动了起来。李祎忍着腥臭蹲下身,只见那根本不是什么头发,而是一种虫,因为又细又长呈棕黑色,一大群挤在一起,就像大团头发。
  他伸手想捏,可估计是觉得太脏,手里一顿,又抽出一张符纸,拿符纸垫着小心地捏起一条。那长相丑陋的虫子在他手里翻腾不止,扭曲挣扎着想往外跳。
  他看了看那堆虫子,觉得这事有点不太对劲。这是种寄生虫,他也见过,各种水体里都会有它们的存在,可他从来也没闻到过这虫子身上有这么大的腥气。
  如果不是虫子本身自带的,那就只有一种解释——这些虫子吃过腐肉。那腥气里不光是鱼虫的腥,还有股压不住的尸气。
  他瞬间联想到了陈州。
  正在此时,他过人的耳力又听到几个女眷的窃窃私语:“你们说,这虫子是不是……是不是会往人身体里钻啊?听说这两天济人堂接收了好多病人,症状全都一样,肚子疼。周大夫给他们喝了药,就……排出来一堆虫子。”
  另一个说:“啊呀,你不要说了!”
  “还、还有一个,那虫子钻进了他脑子里,周大夫从他眼眶里揪出这么长……这么长一条……”
  “不要说了啊!”
  李祎扫了她们一眼,起身面向彭彧,低声道:“这虫子本来不应在人的体内寄生,但目前来看,周淮收治的病人中已有感染者,可能此虫已经发生了异变。”
  吃过腐肉的东西,胆子难免会大一些。
  “那怎么办?”
  “我倒是有办法能让这虫不接近彭宅,可冼州整座城,以我目前的能力还护不了。而且我怀疑,这虫是从陈州那边来的。”
  彭彧惊了一惊:“陈州?陈州距冼州三十里,这虫子才多大一点,爬过来要半年吧?”
  李祎摇摇头,脑中已呈现出一张地图来:“此虫依水而生,利州、陈州、冼州以及周围各县皆处在同一条水脉上,地下暗河可不管有没有虫,一并送来些什么干净不干净的东西,没人管得了。”
  他摸了摸下巴,手里捏着的那条虫已经快死透了:“利州陈州只相隔不到五里,我怀疑利州的什么瘟疫,也不是瘟疫,就是这虫引起的疾病。此病并没有特别突出的症状,就是腹痛,很容易被当成其他小病处理。误食虫卵有几率被寄生,如果不及时治疗,等虫在体内长成,那就……”
  他说到这,彭彧已经打了个寒噤。水井里有那么多条成虫,那得有多少虫卵?
  李祎叹了口气:“我再大胆地猜测一下,这虫蔓延得如此迅速,可能有一部分是我的功劳。那日从天上掉下来,兴许砸得太狠,动了地气,惊扰了水脉,才给这虫钻了空子。”
  彭彧:“……”
  人都说见龙是吉,他怎么没看出吉在哪了?
  李祎似乎也自觉惭愧,摸了摸鼻子,把那用符纸裹着的死虫递给了管家:“烦劳您老往济人堂跑一趟,就说彭家也遭了这虫子的侵扰,让他给开个方子,回来每人都喝上一喝。若有感染者便驱虫,未感染者也预防一下。”
  管家点点头,收了符纸。
  李祎又拍拍彭彧的肩膀:“去给我找把刀来,再找四块巴掌大的石头。”
  彭彧莫名其妙地吩咐下去,自己回了房里找刀。
  他刚离开,李祎便题了一道火符,照着那堆虫子一丢,虫群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扭得人头皮发麻,活似炸虫现场。
  他接过刀,又问:“彭家一共几处水源?”
  彭彧想了想说:“三处,两口水井,外加一处水潭……嘶,你干嘛?”
  只见他用刀刃在自己掌心狠狠一划,鲜血瞬间涌出。他走到水井边上,把龙血滴在水井里,又往水井的砌台上滴了一圈:“半个时辰之内不要饮水,之前打的水也全部泼掉。忍一忍吧。”
  随后,他往另两处水源重复了以上的动作,又在四块石头上各拍了一个血掌印:“把这四块石头分别埋在宅院四角,埋得深一些,上面的血迹不要擦掉。”
  吩咐完毕,他便就近找了个石凳坐下,单手撑着额头,疲惫地喘了口气。
  才积攒起来的那点血气又散尽了。
  彭彧连忙给他包扎了伤口,在他耳边悄悄问:“你不是说龙气会让那些东西变得更厉害一点吗?那这些虫子不会……”
  “没事,”李祎阖着眼,声音比平常更轻,两颊苍白一片,“区区一些虫子,没有腾蛇的本事,若不是有那片腾蛇鳞,你书里那点怨气沾到龙血的同时就散尽了。龙血性阳,这些腐肉里钻出来的东西不敢靠近。”
  彭彧便不再追问,遣散了下人,又听到他轻轻地喃了一句:“本来还想等冲破了封印再说……这下只怕行程要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