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眼看六娘无比决绝,观复心里生出暴戾的情绪,对着裴肃的刀口就冲过去,不顾刀刃刺伤自己的肩口,也要破开对方的胸膛。
  裴肃从未遇到过这么快的剑,想要侧身躲过却还是被划到了手臂。
  “不要!你们不要再打了!”屋里的两个男人身上都挂了彩,六娘不忍事态愈演愈烈,赶忙喝止。
  “那你留下!”半边单衣都染上了红色,观复却还不肯收剑放人。
  “不行,六娘要跟我回去!”裴肃也不松口。
  杨六娘实在没精力和这两人胡闹,这可是在长安的官驿啊,拼个你死我活惹来了官差,她该怎么解释呢?斗殴杀人还是私通杀人?以长安城这风言风语传播的速度,恐怕她杨六娘会成为一时的谈资,被捉奸在床还闹出了人命,比什么话本子都精彩了不是吗?
  不行不行,任由这两人斗下去,自己怎么也逃不过一个死,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杨六娘豁出去了,将身上的被子扯下丢到二人中间,然后自己裸着身子蹲了下来。
  飞过去的被子被刀剑砍成了碎片,六娘捡了一片大的挡住身子,发下狠话道:“你们再打下去,就把我也砍成这样吧,也许这样你们就满意了!”
  观复与裴肃确实都想要对方死,可这拼杀的目的最终是为了抢夺六娘,若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再打多久都是毫无意义的。
  见二人收回了武器,六娘赶忙跑到裴肃身后,“阿肃,我们快走吧。”
  “杨薏!”观复终于捂住了自己的肩口。
  “观大侠,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就此别过,以后不要再见了。”杨六娘想起这几日的屈辱,实在不愿与这个把她当成容器的人再多待下去。
  裴肃扫了一眼六娘身上青紫的痕迹,心疼地脱下外衫盖住她,然后一把将人抱起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观复一直在看六娘的眼睛,那是本该只看着自己的眼睛,如今却不见情深似海,只余下了冷漠疏离。
  这几日的交缠都是假的吗?观复心有不甘,眼底带着些示弱去看她,结果六娘却直接躲进了他人的怀抱,连半个眼神都不愿再施舍给他。
  裴肃则不敢有半刻拖延,不顾手臂上的剑伤抱着六娘冲到门外,接着又赶着马车带她离开。
  观复有心追赶却也回天乏术了,因为闻郁见他受伤,拦下了他,“师叔,你怎么样?我的包裹里有金疮药,你别乱跑了,跟我走!”
  “她走了,我要去追她……”观复还不死心。
  闻郁不忍师叔陷得更深,帮他理了理衣襟,“师叔,没几日就是最后的擂台比武了,你必须留在这。”
  从来都意气风发的师叔,怎么会走火入魔到这种地步呢?闻郁找不到借口为观复开脱,只好把错都归到六娘身上。都是那个该死的妖女,如果他们没有进那家客栈就好了,如果他们……
  阴魂不散的乌湄突然出现,打断了闻郁的思绪,“闻少侠,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给那个叫什么裴肃的下了蛊!”
  观复气急攻心,眼睛红红的,对这两个阻拦他的人道:“你们什么意思?让不让开?”
  “呃…闻少侠,你不是让我搞定那伙人的嘛,现在我能跟着你了吗?”乌湄没搞清状况,还在和闻郁谈条件。
  闻郁又点头又摇头,疯狂给乌湄使眼色,“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跑不远的,对不对?”
  乌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跑…确实是跑不远的,中了我的蛊毒,每月都要发作一次,不吃解药会承受噬心之痛。”
  “师叔,你听到了吧,别追了,他们跑不远的,会回来的!”闻郁好言相劝,“先处理下伤口吧,追他们的事不急。”
  听了这些,观复才终于冷静了下来,嘴里念叨着“会回来的,会回来的”,手上一脱力,一柄长剑当即落地。
  中了蛊毒的裴肃还未到发作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着了那苗疆女子的道,可眼下没有什么比六娘再重要的事了。
  唐俭和李平见裴肃受伤,忙让他进马车车厢,由他们接手车架赶车出城。
  “六娘,可好些了吗?”裴肃捂着手臂,仍然担心着六娘的状况。
  除了身上的酸痛,六娘其实并无伤到,她扯下衣服上的破布条,给裴肃包扎了伤口,又问一旁的李卉儿道:“小卉,可有金疮药?”
  “掌柜的,我没带,回去找个大夫给好好看看吧,你有没有事?我们都找你十天了,到底是怎么了?”李卉儿两个都担心,急得不知道该如何帮到他们。
  “算了,六娘,我没事的。”裴肃的嘴唇都有些苍白,扶着她靠到车厢边上,“你先歇着吧,他们赶车快,路上颠簸些。”
  “掌柜的,很快我们就带你回家了!”车厢外的两人也应和道。
  回家?真好,她可以回家了。
  “嗯,回家!”杨六娘突然有些想哭,没错,她的这些伙计们就是她的家人,现在他们要一起回家,回他们的万春客栈。
  六娘闭上了眼睛,在裴肃怀里沉沉睡去,她有一身的疲劳,却尽可以在这群人面前卸下防备,安心把背后交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