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天街_分卷阅读_16
  林泽:【今天又来江北了么,在哪?】
  谢晨风:【北城天街等你,上一次见到你的那家星巴克里。】
  林泽洗了个澡,带着ipad出门去,到了地方坐下,谢晨风在看一本足球杂志,柜台后的小哥笑着朝他打招呼。
  小哥:“冰水么?”
  林泽:“拿铁吧,刚睡醒,困。这里是我们的开水房,今天也要去力帆?”
  谢晨风翻了一页,说:“不,放暑假没事做,过来找你。开水房谁起的名字?”
  林泽笑道:“我一个小弟。”
  林泽掏出Ipad,两人便对坐着,也不说话,各自喝咖啡,谢晨风看书,林泽上网。
  “我在投简历。”林泽主动说。
  “要找新工作了?”谢晨风眉毛动了动,问道。
  林泽伸懒腰,点了点头,说:“希望一切顺利吧,你那边有什么好职位介绍吗。”
  “你想做什么职位。”谢晨风问道。
  “还是记者吧。”林泽拣之前单位的事给谢晨风扼要说了些,谢晨风只是面容专注地听着,偶尔同情地点点头。
  “就是这样。”林泽说:“辞了就辞了,也没想什么别的。这次跳槽希望能找个不错的。”
  谢晨风:“要找好工作就要拼爹,没好爹的寸步难行。到处都一样。”
  林泽问:“俱乐部里也是么?”
  谢晨风答道:“俱乐部看关系,看靠山,看以前跟过的教练资格;学校,事业单位更是这样,做研究的发篇论文,导师让你加一堆名字。私营公司做事的永远是外招的,老板亲戚全是大爷。国企……你想得到的地方都一样,有后台的来一个,你就只能等着给人让路。把事办好了,功劳是别人的,出了问题,黑锅你背。”
  林泽道:“但每个团队里,总是要有一两个做事的,也不尽然。”
  谢晨风嗤道:“你怎么还是一副毕业生的想法?社会就是很黑暗,相信付出就有回报的人都会跌得很惨,政府贪污腐败,单位里层层盘剥,我们学校女老师还有去给教育局领导陪酒陪睡的。这个社会很黑暗。”
  林泽说:“你的怨气很重,真的,得改改。”
  谢晨风给了林泽个中指。
  林泽笑了起来,他的手指很长很漂亮,指甲修得很短很干净,就算是作这个动作,也透露着一种林泽喜欢的从容与魅力。
  “我觉得这个社会。”林泽想了很久,认真道:“既不像一些人说的那么光明,也不像另一些人说的那么黑暗。关键看你自己在相信光明还是相信黑暗,新闻从业者如果也觉得这个社会没救的话,那么基本写出来的报导就没救了。舆论需要引导,但不需要洗脑,批判的目的是除去恶,而不是发火,泄愤。为了批判而批判,为了谩骂而谩骂没什么作用,中国人很容易被煽动,一点风吹草动就能煽起几万人,几十万人参与谩骂,骂完以后还是一切照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七天舆论期一过,大家都像忘了不久前发生的事似的,下次一有事发生,再一窝蜂涌上去,进行全民狂欢。”
  谢晨风说:“为什么会这样?”
  林泽解释道:“这种现象,归根到底还是几千年来养成的看热闹爱好,是一种中国特色,中国思想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都想把自己当成旁观者,不参与到真正的牺牲上来。而且因为长期物质层面压力太大,伴随之的是精神文明空虚,生活没有目标,所以就只能通过看热闹这种形式,来对自己在国家,政治中具备个人价值进行催眠。”
  “看看热闹,帮着谴责几句,一来不会惹麻烦上身;二来发泄了平时在社会压力下积聚的负面情绪,三来还打发了时间。”
  谢晨风说:“你成不了名记,名记都要会制造热闹,传播热闹,没热闹也得弄点热闹出来给人看。还得会挖掘社会的黑暗面。”
  林泽大笑,谢晨风有点恼了,说:“不相信我也没关系。”
  “我觉得不一定,记者存在的意义如果只是给大家提供谩骂的机会,为受众提供打发时间的娱乐,那跟拍肥皂剧的导演有什么区别?话说我挺喜欢闾丘露薇的。”林泽说:“像她和玛丽科尔文。都是很厉害的记者,你看。”
  林泽点了几下,把闾丘露薇和科尔文的照片给谢晨风看,谢晨风点了点科尔文,说:“这个是被炸死的女海盗?”
  “嗯就是她。”林泽说:“她在叙利亚,霍姆斯城里中了流弹,传奇人物。”
  柜台后的小哥插口笑道:“我也觉得她挺厉害的。”
  林泽侧头跟小哥说道:“你觉得战争黑暗么?外交政治黑暗不?其实她们带着自己所在的西方国家赋予的任务,去前线采访,某种程度来说,也挺黑暗的。”
  他又看谢晨风,谢晨风没有说话,林泽又说:“但她的报道呢?你觉得已经混成像她这样的记者,还会为了某种利益的驱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么?可以不需要了吧,但她都记下了实打实的死人,尽力客观地告诉我们前线的事,她还是把采访当成使命在做,当成生命在活。事实上谁能没有倾向?只要是人,在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一定有倾向。整个社会就是在这种充满了倾向性的大熔炉里互相熔炼,融合。”
  “利比亚充满了饥饿和杀戮。她们还是在前线奔跑,带回来新闻报道。记者职业不管报道什么,都是希望恶能被杜绝,而不是成为社会黑暗面的一员,助长这种恶。我刚入行时带我的前辈就说了,心里是光明的,黑暗就会在你的面前退却。包括我跳槽这件事吧,事情已经发生了,总监要架空我,我至少能保证自己不妥协,不去助长他们的气焰。出来再找工作,谁知道不是一件好机会呢?”
  谢晨风说:“但你不能否认,这个社会上有太多的不公平,人都是恶的。”
  林泽说:“怎么可能?你说吧,我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谢晨风看着林泽,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答道:“我是坏人。”
  林泽:“……”
  小哥笑了起来,谢晨风这么一说,林泽反而接不下去。他本想说世界上好人还是比坏人多,而且好人和坏人也不是绝对的,再坏的人也有好的地方,而再好的人,对于蝴蝶效应扩散后的某些个体,仍然有成为仇敌的可能。
  林泽总觉得谢晨风可能碰上了什么挫折,从彼此互相认识到现在,这家伙感觉就积累了不少怨气。他想了想,说:“而且有时候,敌人对我们的打压,或许是一次新生活开启的机遇,比如说你前段时间碰上了什么倒霉事,于是你打算出来走走,然后不经意间认识了我……”
  小哥在擦柜台,笑道:“于是你们认识,谈恋爱……”
  林泽与谢晨风同时哭笑不得,朝小哥作了个嘘的手势。
  小哥注意到星巴克里还有客人,忙自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