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郎_分卷阅读_179
  可是权诗诗真的有那么大度吗?她没有,只是不管她怎么期望权微能娶妻生子,她总归还是想盼他好。
  如果权微真的对姑娘家站不起来,她也狠不下心,去将一个无辜的女孩牵扯进来,所以权微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权诗诗扔掉大脑来安慰自己说,最起码他还是找了个知冷知热的人,而不是一辈子都在打光棍。
  从她答应让杨桢过来吃饭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她默许权微不用结婚了,这将是她一辈子的遗憾,但好在她还算喜欢杨桢,权诗诗忍着热泪上涌的冲动,转头对杨桢说:“小杨,欢……欢迎你到我们家里来,权微他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你能让的就多让让他。”
  罗家仪点头附议,杨桢慨尔慷、理所当然地会答应,在座只有权微一个人听不下去,脸皱得像抹布,心说他在家脾气不知道有多好,但他没吭声。
  他妈跟杨桢揭他的短,那是有意向跟杨桢结成内部小同盟,将他发展成自己人的意思,这是好现象,只要他还没傻,权微就不会在这种时候为自己做辩解。
  喝过这杯之后,气氛慢慢融洽起来,罗家仪含着满口的酒气,用下巴点着桌子说:“都杵着干什么,吃啊,小杨,你别客气。”
  杨桢从善如流地提起了筷子。
  权诗诗的厨艺肯定比不上大厨,但家常菜的舒心是外面的吃食所不具有的特殊风味,几轮热酒菜下肚之后,也许是情绪激烈的时候人更容易醉,罗家仪和权诗诗都有点喝高的架势。
  这边罗家仪红着眼圈跟权微说对不起,说权微小时候他们都还没有当父母的心境,没有怎么管过他,每次想起来都觉得错过了很多。
  那边权诗诗在叮嘱杨桢,什么性生活千万要记得戴套、酒吧不能瞎泡、不能出去乱搞……
  权微听得一愣一愣的,有点不是很明白,她一个老太太,怎么好像懂得比孙少宁的腐妹子还多?
  第131章
  这顿饭吃到最后,谁也没想到竟然是权诗诗喝得最多。
  古人都说一醉解千愁,可实际却是醉得越深回忆越凶猛,至少她就变成了一个话痨,拉着杨桢不停地说往事。
  “……小杨你不知道,权微出生的时候长得那叫一个丑,脸皱巴巴的,还全是那种看起来油呼啦差的壳儿,浑身都红彤彤的,我看了一眼就受不了,让护士赶紧把他抱出去,回头问他爸,别是抱错了。”
  “那会儿我跟老罗,可能都还没成熟到可以当父母的心境,没耐心带孩子,小脸都是保姆在带,现在回头想想,自己的亲孙子天天带都烦得很,更何况是别人家的小孩。”
  “你别看他现在耀武扬威的,其实小时候傻得很,3岁了还只会喝奶,吃不了要嚼的东西,还是他姥姥觉得不对,在家里装了监控,才发现保姆为了省事,只给他抱奶瓶儿,基本没喂过主食,他根本就不会吞食物,我……”
  权诗诗忽然就哽咽了,眼底浸出了一层泪水:“我当年特别生气,觉得都是保姆的错,我们花那么多钱请她,现在可能是年纪大了,每次想起这事来,反倒是自己更惭愧,在父母这个身份上,我跟老罗都不及格,很多人都不及格。”
  “所以我也想通了,不会逼你们去找代孕,你们好好过日子,别吵架、和和美美的,别让我跟你叔有机会觉得,今天这个决定没做对。”
  杨桢握住了她的手:“谢谢阿姨,我会的。”
  权微靠在椅背上,觉得此情此景,特别像是他妈在嫁闺女。
  饭后4个人用相机照了张合照,看起来有点全家福的意思,权诗诗说要去洗两幅出来,一边家里挂一个,权微将照片传到自己的手机上发给孙少宁看。
  老铁这次没羡慕嫉妒恨,回来一句特别正经的语音:恭喜你。
  权微:以后有事临时找不到我,就找杨桢。
  孙少宁笑着说:用你说。
  然后下午的时间,就在麻将声声里飞一般地度过了。
  杨桢生平第一次搓麻将,刚开始不懂规则输得惨兮兮,权微上了牌桌六亲不认,谁的牌都敢糊,罗家仪纯属凑数,打得马马虎虎,权诗诗作为菜市场的雀门一霸,欢天喜地地赢了个大满贯。
  中午的菜还剩了一大堆,晚上热巴热巴就那么吃了,吃完饭又喝了两壶普洱,权微和杨桢才开车回家。
  路上权微才有时间打听:“你背着我干什么了?我爸妈这态度转变也太大了。”
  杨桢好笑道:“没你说得那么大好吧,他们本来反对的也不是特别坚决。刚开始我主动联系你爸妈,他们不太愿意理我,过了差不多半个月,估计从烦得不行变成麻木了。然后我找了章其老先生,请他帮我说了些好话。”
  受江芮拜关二爷的影响,权诗诗有点敬神畏鬼,罗家仪就更不用说了,他钟爱国学,而周易是其中相当难啃的一部著作。
  再加上章其在看相这一行小有名气,跟杨桢串通起来说一些自己跟杨桢天生一对、自己命中无后无子之类的话,权诗诗和罗家仪就算不信,但多少都会有点动摇,因为谁也违不过命。
  但这样似乎还不足以让他们改变心意,权微疑惑地说:“这就完了,不可能吧?”
  当然不可能,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只有那些有过相同经历的人,才可能真正走进权微父母的心。
  杨桢因为工作原因,每天刷屏的时间比较多,那天他浏览网页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一条新闻,内容是男同志和他们亲友的真实访谈案例,发布时间是2015年8月,然后不知道在谁的点击之下,从恒河沙数的信息流里被顶到了杨桢的首页。
  那个流着泪的母亲、那个只愿意背对镜头的父亲,还有一个牙都掉光了的老太太,他们的痛苦、妥协、豁达等都被永远地定格在了这篇报道里,杨桢从头看到尾,被字里行间的爱和理解感动得浑身都是力量。
  现实肯定没有这样和睦,有以死相逼的、有断绝关系的、还有限制子女人生自由的,但这些被挑选整合的家庭就像星星之火,让置身黑夜的人看见了,能在万千绝望里看见一点光。
  这个访谈的评论区里有个点赞数量很高的回复,评论人自称是第4个访谈的母亲本人,她说她申请了一个群,希望有相同经历的父母能一起交流。
  “我当时想的是,如果这个群真的是同志的父母群,那里面的很多人应该都能够理解你爸妈的心情,他们更容易聊到一起,所以我在申请入群栏里说了我的情况,管理员同意了我的申请,我在里面待了一个星期左右,听很多人分享了自己的经历,发现你跟我还是幸运,然后我觉得胜算很大,就把你父母都邀请到群里去了。”
  他跟权微的经济都算独立,也不会出于冲动做决定,而权微爸妈虽然没同意,但也没表示过激或带威胁性的行为。
  之后的一切就顺了起来,人云亦云非常影响人,权微爸妈之前被异性的父母包围,难免觉得同志没活路,但一旦发现有足够多的同道中人、了解更真实残酷的现状,他们就会慢慢会习惯同性恋是一件普遍也普通的事情。
  权微永远不会知道,权诗诗进群的第2个夜晚,吓得一晚上都没敢睡觉,因为一个以过来人身份劝她不要逼孩子的母亲告诉权诗诗,她的儿子曾经在左腕子上一口气划了4刀。
  权微显然不是这种性格,他活得不知道多自我,但权诗诗还是害怕,当时罗家仪已经睡了,权诗诗找不到人说话,凌晨2点给杨桢发消息,3点多杨桢被尿憋醒,看见后跑到阳台上打电话安慰她。
  从那以后,权诗诗开始伙同罗家仪在网上提问、查资料、找专家,甚至还找群里有过伤痛的父母要对方孩子的qq、微信号,问他们跟父母对峙的感受。
  然后很多这样的点滴交织在一起,才有了眼下的局面。
  “你看,我赢了,”杨桢显摆似的地说,“今天是你爸妈请我来的。”
  权微看他像是有点得意,心里说不明白是感动还是心疼,杨桢用三言两语将时间就拉到了今天,但过程想也没这么轻巧,最起码他肯定没少挨骂或是吃闭门羹,就是为了让自己高兴。
  当然,他真的很高兴。
  “是是是,你完胜,”权微拍完马屁,叫了他一声,“杨桢。”
  杨桢不明所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