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郎_分卷阅读_70
  权微不肯蒙冤受屈:“粥算个屁,我是怕烫着你。”
  老头这才肯撂下锅,用围裙擦了擦手,回头对杨桢笑着说:“你们吃,不够叫厨房再给你们添,不要钱。”
  多看几眼再加上笑脸,那白眼球也没那么突兀了,杨桢是个礼貌人,对老人欠身笑道:“谢谢老爷子,您慢点。”
  老头“诶”了一声,用单边的老眼盯着他笑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楼梯旁边常年生着不熄火的油烟,熏得楼梯背面正面都是油,年轻人都要注意点,老人就更不方便了,权微不是很放心,挥了挥手让杨桢动筷子,跟着老头到了楼梯口。
  老头一直没有回头,但却知道权微就在背后,他下到1楼,回头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只是头重脚轻地说:“别跟着了,招待朋友去吧。”
  权微不想再伺候服务员地说:“行,二爷您也别抢年轻人的生意了,老实歇着。”
  二爷摆摆手,觉得自己老当益壮,权微说完就离开了楼梯口,可他却杵在原地走起了神。
  现在社会崇尚什么自然科学,老一套被打为迷信,年轻人大多都不信了,可在他们那一代,周易风水跟木匠泥瓦匠一样是门需要拜师学艺的手艺,学个三年五年,师傅再看传不传独门秘籍。
  权微爷爷罗瑞笙入的是鲁班师爷门下,他操的则是相士的罗盘。
  权微引来的那个朋友,天中些微塌陷,印堂隐隐泛青,周身气散不聚,左右看来都是一个早该归西的短命像,可现在……
  科学科学,二爷心不在焉地给自己洗了个脑,然而可能是因为年纪大,记性不好转身就忘了,只记得那年轻人一身煞不煞、祥不祥的诡异气场。
  烤串陆续上了桌,这次是手脚利索的年轻服务员,206桌的两人忽然不知道二爷的心结,开始大快朵颐。
  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餐桌的礼仪是一套又一套,杨桢对这些需要直接上手的东西都不在行,一对鸡翅啃半天,鸡爪上也全是剩下的肉碴子。
  权微不止能用尖叫鸡捏成歌,吃鸡也是十分厉害,骨头堆起来的速度不仅惊人,而且他还有闲心把鸡爪的骨头摆成标本。
  杨桢磨叽得让人看不下去,权微中场叫停,开了个鸡翅鸡爪正常吃饭的教学课程。他捏住鸡翅中的小骨,示范给杨桢看:“捏好,转一圈,抽出来完事,另一根骨头一样抽。”
  杨桢是个好学生,一边继承他的抽骨技术,一边觉得现在的吃货真是让人叹服。
  抽皮扒筋地揩满了两手油,杨桢打出来的嗝都是蜂蜜味了,他借口上卫生间下楼去结账,然而前台坐着的老板娘告诉他206桌不要钱。
  杨桢从没吃过免费的午餐,他费解地问道:“为什么?”
  老板娘说话有点方言口音,但笑容十分淳朴:“我们家小孩原来上学的钱都是小权他爷爷捐的,吃个饭算什么啊。”
  听起来权微爷爷是个很有善心的老人,杨桢想起那天在秦如许房子里,权微那番关于捡破烂和吃白食的言论,没过脑子地脱口而出道:“那大姐您认识王立吗?”
  老板娘错愕地说:“认识啊,我们一个村的,他跟我闺女是同学,咋的啦?”
  杨桢犹豫了一下,打听他人隐私的道德谴责终归是输给了好奇心,他说:“前几天我们在公事上遇到王立了,我看权微跟他好像不太对付。”
  老板娘:“他们小时候就合不来,小权老是针对王立,哎呀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小王。”
  杨桢对王立也没多大好感,他好奇道:“为什么?是他性格不好,比较凶吗?”
  “不是,他看起来比我们闺女和小权乖多了,”老板娘捂着嘴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这小孩心机挺重的,太会讨好大人了,小权爷爷就很喜欢他,自己生病都舍不得看,钱都拿去给这些小孩儿补身体。其实我们都不忍心要,但每次不知道怎么搞的,大锅饭地就收了钱,反正小权每次针对的都是王……”
  “你们在说什么?”
  杨桢回过头,发现权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表情冷冷的,浑身的气场很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第49章
  杨桢的脸“腾”就红了。
  先生教过千遍万遍,切记闲谈莫论人非,今天他不仅谈了,还被人当场抓了个正着,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
  他有些懊恼地心想好好的逞什么口舌之快,好不容易和气了几天,这下关系估计又得多云转阴。
  老板娘的点子一样背,她说了王立老半天权微不来,偏偏踩着那句说他针对王立的时候来,断章取义最容易歪曲事实,但看权微的表情,明显就是误会了。
  不过这话题不是她发起的,而且她在乡下居住那会儿,没事的时候也是在唠十里八乡的家长里短,说两句又不会少块肉,有意见的大可以反驳。本着这样的思想,老板娘讪讪地笑了笑,行云流水地转移了话题:“小权啊,吃好了没有?”
  权微看不出高兴来,但好歹是没有驳长辈的面子,扯出一个笑来回了句“吃饱了”,接着去看杨桢。
  罪魁祸首肯定是这丫。
  从老板夫妻到青山市来打拼起,权微就没听他们提起过王立这个人,时间和社会总会告诉人们学生时代纵横在校园和家长耳根上的学霸、校草之流,很多成年之后什么都不是。
  要不是前几天碰上了,权微也想不起王立这个路人甲,老板娘忙得脚不沾地,肯定没闲功夫去忆苦思甜,所以嚼舌根的人只能是杨桢。
  他小时候家里有钱、初中破产、毕业后成了个无业游民,权微听过的议论多了去,他以前特别在意别人的看法,但随着年龄渐长,慢慢就也看开了,臭美地将这些议论都当成嫉妒以后就省了老心,反正都是闲杂人等,统共在他眼皮子底下活不过几秒。
  可是杨桢不一样,这人跟他住一起,每天在他眼前晃,权微要失忆的话那难度就太高了。
  而且他就不明白了,他自我感觉对杨桢还挺好的,又是打折又是照顾生意,某些人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还在背后吃他的瓜,这不是简单的八卦,而是没良心。
  权微看着杨桢,喜怒不明地对人挑了挑下巴,说:“问你呢,跟嫂子热火朝天地聊什么了?”
  先不说当事人逼问的压力,光是杨桢内心的尴尬就烧得他脸上红得能滴血,违和的热度不止在脸上肆虐,一股脑也烧进了心里,杨桢整个人都不太好,但目光了浮游片刻,还是鼓起当家的气势接住了权微的眼神,致歉应该越早越好,因为越晚越开不了口。
  他坦诚地说:“我们在说王立。”
  话题人物权微听见了,他不解地是另一个问题,权微皱着眉头说:“无缘无故的说他干什么?”
  杨桢被他问得脑中肃然一静,心想是啊,王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有什么立场过问呢?
  生前在大漠,蒋寒身上有疤、行事里藏着秘密,章舒玉都能管住口和心装聋作哑,怎么换到权微身上,言行似乎就身不由己了呢?
  杨桢自己都觉得反常,他心里有些乱,莫名地也不愿意多想,干脆集中注意力来跟权微说话。
  他已跨过了茫然的过渡期,视野和思维初具格局,脑子转起来飞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杨桢半真半假地说:“我对王立不是很有好感,正好又是他要买秦女士的房子,我就想打听一下这个人的信誉怎么样,对不起,话题不小心波及到你了。”
  第一句话十分拉升好感,但直觉告诉权微这个答案不太可信,不过他清晰听到的内容又只有倒数那两句。权微大可以继续不依不饶,但对掐的终极目的无外乎是让对方服软,杨桢这个人都不用他撕或掐,二话不说先道了歉,要诚恳有多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