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媒_第19章
  袭袭晚风,过江而来,吹散了将近的暑气。
  远有渔船,荡在涟漪轻漾的江面上,渔火泛点似璀璀银河中偶坠人间的繁星。
  两人随口说着话,一会扯到班里哪个漂亮女生,一会说到新班主任太过凶煞。
  乔荆应得很认真,哪怕是简单地问句,他也会琢磨着回答。
  可虞秉文看起来却心不在焉,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思绪不知跑到了哪去。
  乔荆不知他有甚心事,没等先问,就听虞秉文突然问他:“阿荆……你觉得男人和男人之间有可能么?”
  这一处阴避少人,站岗的路灯也坏了。黑灯瞎火,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乔荆只觉心脏漏跳了一拍,“你什么意思?”
  “不不不!你别误会,不是我,”虞秉文眉头紧锁,一副不知如何说起的模样,“是骆宁宁他,唉!”
  乔荆问他:“骆攸宁跟你说了什么?”
  一提起骆攸宁,虞秉文就憋不住长吁短叹,愁得像位刚发现孩子早恋的爹,不知如何说教是好:“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好好的突然来问我觉得同性恋咋样。唉,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之前明明还跟我说隔壁那班花很好看来着。”
  骆攸宁不是多嘴的人,乔荆估摸着他是问了什么给虞秉文误会了,便替他解释道:“他就是问问吧。”
  虞秉文认真道:“别是问问,我觉得他就是!”
  乔荆奇怪道:“就算他是,你又在愁什么?他喜欢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与你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很在意?”
  “我能不在意么,”虞秉文道:“要是其他人当然跟我无关,可是那是骆宁宁啊。他的事可不就是我的事么,这听起来就不正常,万一被别人发现了被歧视欺负了怎么办!现在这些人啊可都坏得很!”
  乔荆想了想,实在想不出骆攸宁被欺负是什么一个景象,打得人满地找牙?这么一想,他不由乐了,更不知虞秉文哪来得这么多愁:“不会的,何况他根本就不是。”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了?谁是都没关系,但是骆宁宁,你不知道他小时候被……”虞秉文长叹了口气,又问他,“乔荆,这会不会不正常?虽然我今天跟他说是无所谓他幸福就好,但是我回去想了想……是不是该再好好劝劝他?”
  乔荆反问他:“性向这种事,是你劝能劝得回来的么?”
  虞秉文一怔:“可是……”
  乔荆又问他:“喜欢一个人犯法么?”
  虞秉文道:“当然不。”
  乔荆道:“所以那喜欢男人又有哪里不正常了?”
  虞秉文简直被他三言两语绕懵了:“可是……”
  “正常是什么?”乔荆问他:“大部分人都喜欢咸粽子,所以喜欢甜粽子的小部分人就因为有别于大部分人,所以不正常?”
  乔荆难得一口气说上这么多话,虞秉文直觉他的理歪,可又无从反驳起,琢磨了半晌最终放弃了纠结。
  乔荆说他:“就算骆攸宁真喜欢男人,那也与你无关。身为他的朋友,我想他更希望的是你能理解他,或者说接受他,而不是去探讨去议论他正不正常。”
  虞秉文被乔荆一大通话给说服了,垂头丧气如同被教训透得顽童:“你说得对,是我太……”他想不出忏悔的词,一向不善于思考的大脑在经过反复卡壳后突然灵光一闪,“阿荆,你怎么会这么清楚这些,该不会你也是?”
  两人行出了密林荫处,路灯明亮照清了彼此的表情,迎着虞秉文咄咄逼来的视线,乔荆狼狈地挪开了眼:“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做作业了。”
  虞秉文思来想去,一瞬间仿佛想通了甚么。
  于是那晚聚完餐,吃得肚饱脸圆的骆攸宁刚到家就接到了虞秉文夺命连环呼。
  虞秉文那头声音急切,骆攸宁还以为他有什么大事,衣服都来不及换。只喝了几口水,预备听他高见,结果那头憋了半响,倏然抛来一句:“骆宁宁你老实告诉我吧,你是不是对乔荆有意思?”
  骆攸宁一口水没来得及咽下被呛得死去活来。他痛咳了一番,怒道:“虞秉文你神经病吗!”
  他气冲冲挂了电话,简直想冲去虞家把虞秉文拖出来胖揍上一顿。
  ※  ※  ※
  对着虞秉文这种满是糗事的相册再提起这些往事,两人都有些啼笑皆非。
  “——其实那时候那个学长真不是向我表白,”乔荆难得肯做多余的解释,他低头细瞅着摊在膝盖上的相册,低声道,“他暗恋的是秉文,只想托我旁敲侧击问问,结果没想到就被你撞见了。”
  骆攸宁不知其中还有这一茬:“怎么是托你问?”
  乔荆道:“我们之前有过一段。他知道我是,但不确定秉文是不是。秉文身边又一直有你在,他不敢贸然出手。”
  “那时候我跟大虞可还清清白白啊,”骆攸宁回忆了片刻,不觉哑然失笑,“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万人迷。”
  “喜欢他的人从来都不少,”乔荆忽然道,“只是无论是朋友还是情人,他的眼里从来只有你。”
  骆攸宁总觉乔荆话里有话,他不敢细问,只道:“你对他同样重要。”
  乔荆应得冷冷淡淡:“谁知道呢。”
  第十六章
  相册翻到最后几页,多是陌生面孔,也再无甚趣事可谈。
  乔荆刚要合上相册,骆攸宁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等等——这个人!”
  夹页里两张相片交叠在了一处,骆攸宁手快抽出了下面那张。
  乔荆垂目细看了看,是张合影。背景是一湖清潭,林荫茂盛遮得影像昏昏沉似蒙了层层雾气。照片正中站着高大的男人,看起来是大热的天气,他居然还身着厚厚的黑西装,手里另拽着两穿着背心短裤的小男孩。
  那男人面上带怪笑,两个小孩儿却是一脸不情不愿,一个赖着蹲在地上,一个则是在往挣脱他的手。
  两个小孩瞧着面生,可那男人却有几分眼熟,与成年后的虞秉文…竟有几分神似。
  骆攸宁像看到了甚极其可怖的怪物,面色刷地惨白,唇齿微张都有些打颤,“为什么……为什么还有这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