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挥情剑_第110章
  池深心里明白,金凤人之将死,不必刻意说谎唬人或是玩笑,魔修若有备而来,暗布杀局胜算极大!只是他心里这么想,嘴上绝不能认输:“哼,你到死还不老实,万名修者从九十九个界面而来,魔修想要挑起中世界大乱?如此煞费苦心能有什么好处?”
  金凤拼着最后一口气答道:“尸毒霸道,可祸害众生,但凡被沾染到的都将被其同化,我只听说待尸人养到九亿鼎盛之数,像我主子那般实力的魔修便可从中获取契机突破......成尊......”
  池深见她脑袋一松,瞳孔大散,没了气息,一时又急又气,试图过去探查,双手双腿一挪便顿时肌肉塌陷,移筋错骨,痛麻酸痒,各种古怪滋味齐齐发作,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池深痛不欲生,但又欲死不能,不多时四周一片灰暗寂静,木座、魔尸、金凤、本相统统消失不见,仿佛天地间只剩一团黑暗与他一人独处,这极刑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痛得麻木时,眼前忽有光亮闪过,举头望去,那极黑极暗之中,白芒闪烁,若有一点星芒。
  霎时间池深心中狂喜,如落水之人指尖触及一根救命稻草,拼了命也要抓在手中,他顿时翻身爬起,手足爆发一股气力,向着那点星光爬去,他感觉自己爬得很快,可那星芒始终挂在遥不可及的天际尽头,这样不知爬了多久,光阴似乎也失了变化,那点星光忽地明亮起来,且渐渐涨大,池深定睛一瞧,原来这不是一点白芒,而是一处通往外界的穴口。
  池深兴奋至极,恨不得欢呼大叫,却听不到自己口中发出的声音,然而却有另外一人似乎在耳边呼唤,十分焦急。池深心中一紧,奋力朝穴口一挣没入光亮中,眼前瞬时光明,周遭景物渐次明晰起来。
  最先入眼的乃是一男子的宽肩窄腰,青丝如瀑散在腰际,十分得眼熟。池深欢叫道:“哥哥!”那人却仍是背对他跪地,并不回应,声声喊着“云弟,云弟。”隐隐可见他抱着一人在怀。
  池深气极,忽地转到向天游身前,速度之快,仿佛是在他心有所想的那一瞬间便已做到,接着便看到向天游一手搂着年轻男子细腰,一手拍打他脸侧,那男子脸色红润,双眼紧闭,仿佛只是睡了,却怎么也唤不醒。
  “云公子......”
  池深循声猛然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位女子,正是金凤,此刻她下半身已近乎透明,虚虚浮在空中。
  金凤神色宁静,无喜无悲,见了池深茫然神色,叹口气道:“云公子,你我已是游魂之体,红尘往事,不该再留恋了。”
  池深并不接话,扭头复又看向地上的两人,伸手意图碰触向天游脸颊,手指却虚虚从皮肉中没入,对方似有所觉,蓦地抬头朝空中张望。
  向天游呼唤池深不得回应,料想他神魂已被抽离,冲着四面空气问道:“云弟,你可是在我身边?”
  池深猛力点头,俯下身跪坐在向天游对面,顾不得他是否能看见听见,反复答道:“我就在此处。”
  灵魄呼唤生人无从听取,向天游等了片刻,眼中闪过失望神色,只一瞬又化为无匹坚定,曲起一腿方便池深身子倚靠,反手从背后拔出一柄极为纤长的玄青薄剑,剑文如轻柔水波,塔窗漏进的日色洒在剑身之上,剑刃水纹泛出道道琉璃银光,仿若清风抚碧镜,夺人眼球。
  一笑剑脱鞘而出,划出叮咚泉鸣,余音绕梁绵绵难尽,向天游手腕陡转,掌心紧扣剑柄斜向下轻刺,剑刃飘飘若羽,呲一声洞穿池深胸口。
  第121章 无情
  向天游出手果毅,金凤幽幽叹道:“镇魂塔超度神魄,一笑剑聚魂合精,两物之用截然不同,竟也有争锋相对之日......可惜我们身处塔室,即便你魂魄归位,也要再经抽离之苦,那又何必......再者他先战司桀老魔,后闯本相禁制,伤势不浅,若再不离塔远遁,埋伏镇外的魔魅就会围击至此。”
  池深已顾不得她说了哪些,全副身心扑在向天游上,一笑剑入体,荡起层层灵波,然而池深魂体却纹丝不动,并未显露回归迹象,倒是双脚渐次透明了。
  金凤惊愕不已,猜测道:“镇魂塔的威力盖过了一笑剑?还是说,此剑乃是赝品?不对,司桀做不了假,也骗不过向天游......”
  池深望着向天游狼狈姿态,知其突破重重险阻赶回必然受罪不轻,心痛兼无可奈何,苦笑道:“并非一笑剑无用,而是这具身子的神魂早已消散,我不过是一朝过客,十年借宿罢了。”
  金凤身为魔修,对夺舍寄体一事了如指掌,只是不曾想到眼前男子竟也有此一遭,诧异之余,又觉人生无常。
  一笑剑灵纹荡尽,成效全无,向天游惊怒之下,却仍维持冷静神智,并未癫狂失态,甚至思索片刻后,打横抱起云深尸体扛在一肩,执剑挑起星辰沙在手,朝一面塔窗看去,一双厉眸虽视线挪移陡然变化,瞳孔紧缩直竖成一道窄缝,呈深蓝色彩,当中两股疾光凝如实质猛然冲出,嗤一声射入封锁出路的本相佛力中,流光受此一击,顿时融开一个大口!
  池深见他脱塔有门,心中一阵安定,想道,是了,哥哥虽不能化出大明王法相,但能撕裂时空,以示他本源之力尚存,怪不得能破开禁制来去,只盼他能走的越远越好,千万别中司桀老魔的埋伏。
  金凤跟在池深其后飘至塔窗边张望,只见下方有一众人激斗正酣,向天游从七层之高跃下,足尖数次点在塔檐借力,总算在吴云罗千庇护下安然落地,三人抱团厮杀,暂时不落下风,只是好景不长,黄脸魔修,便是司桀,率十三位容颜各丽的女子闯入杀局,顿时东风压制西风,将向天游三人逼入绝境。
  池深心急如焚,恨不能加入其中大发神威,却被佛光一阻,猛地弹送回莲花顶下,未及回神便听金凤惊呼道:“遭了,向天游放出脱脱不花对抗魔魅绝杀阵,他,他要入魔!”
  池深再度扑回窗边,不等他探头下望,一股浑浊乌黑的冲天死气霎时蔓过眼前遮蔽了视线,如非被本相佛力阻挡,几乎就要窜进塔中肆虐,他在塔内观看尚且觉出这股声势浩荡,底下缠斗的人却是心惊胆裂,寺内僧众更是慌乱找寻出路,从前修的佛法此刻念上千百遍也不顶用了。
  司桀神色阴沉,飒然飘出数丈,两块袖袍如剑连挥,舞得密不透风,黑色魔气再他身前半丈徘徊,始终不得寸进,那十三名魅魔却没这么好的本事,被黑雾扑了个正着,那死气如蛇附骨,浸透衣衫。
  十四魅只觉脸皮剧痛,似有流物滑落,抬手一接,竟是血水和着皮肉!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双眸如被火烧,霎时流出两行血泪,眼前漆黑一片,那并非是被黑死之魔气遮蔽,而是因失明无法视物!
  黑雾中几点艳红火光跳跃不定,司桀直直望去,还未看清身前便闪过一道邪风,一只赤红手掌裹着无劲火毒稳稳印在他胸口,瞬时将人击出数十丈,飞入镇魂塔壁中,后力之大,粗壮塔身也为之一晃。
  池深感受震动,心内无比焦急,金凤大半个魂体已然不见,只剩胸膛以上,声声悲鸣传入耳中,忆及往昔她们姐妹十四人被司桀选中,历经折磨修成魅魔的桩桩件件,催使她闭眼轻叹:“终日修魔,反被魔噬,我们不能同生,今日共死,也算缘分,若还有来世,咱们十四个都好好的,当个普通人罢了。”
  说罢又看向池深,摇头道:“虽不知你是向天游何人,但他既为你入魔,想必关系匪浅......人大多放下难,真是可惜了。”
  “入魔?”池深忧心至极,不由反笑,金凤见他不肯承认,好心解释:“魔修此番计划缜密,为保万无一失,司桀等几位老魔元功并未被完全压制,否则也不能逼得向天游走投无路,祭出魔尊尸身相抗。”
  池深辩解道:“就算是祭出脱脱不花,也未必表示哥哥入魔,许是他有什么操控的法子。”
  “你要骗自己,那我把嘴说干也是无用,魔修也是人,只不过所修功法不再是纯正元气,而是怒、怨、嗔、痴之气,执念过甚便入了魔,一旦入魔便更凶暴残酷,向天游若不是怒气盛极,怎能驱使脱脱不花这魔尊之尸?”金凤说至一半,见池深神情极差,魂躯不稳,心中一噎,再不能继续。
  塔内两具魂体各怀心思时,塔下死伤已不在少数,司桀胸口衣衫已裂,黑紫色掌印似是活物拉扯着周围肌肤如泥中蚯蚓般蠕动,一圈乌青病气向四侧扩散。
  司桀抬手往嘴里塞进数枚丹药,脸色青白交错,嘴唇与眼下一圈乌紫,眼眸中既是不甘又甚为恐惧,仗着元功在身,几个起落退避至青石灯座顶。脱脱不花在死气凝结的灰黑雾里时隐时藏,两只粗壮魔角如同两把火炬,燃着灼灼火光,直冲青天,两眼红潮涌动,望向某一处时,那儿的空气都被灼得扭曲翻滚。
  脱脱不花足有十米来高,此番被向天游放出,动静极大,连寺外不少镇民皆受震动,更不消说无感敏锐许多的外界人,不顾三七二一先往镇魂塔赶来要紧,生怕错过机缘。
  吴云与罗千二人躲在镇魂塔内避难,并不为向天游这般压制性的胜利而高兴,且此刻全然失去了他的踪影,想来是隐蔽在黑雾之中。
  吴云犯难,连道两声遭:“向老弟催动炎魔,不知此时神智可还清醒,若是......那我拼着命化出法相怕也制不住他。”
  罗千担心向天游安慰,更怕吴云与他二人两败俱伤,忧心忡忡之下,语气不妙:“有什么好怕?他纵使入魔失智,大不了沦为魔修,性命又无碍!”
  吴云知其向来言语不喜人,无可奈何道:“云深被害,你我守在咫尺之遥,竟也帮不了他,难不成还要眼睁睁看另一位兄弟沉沦成魔,也不管吗?魔道艰难,成尊时陨落之人十有八九,你也知道。”
  罗千手指一曲,抠在塔壁之上,灵光乍现:“那就想办法将脱脱不花引入塔中,借圣元器的佛力压制,有此喘息之机,或许能唤醒向天游。可是镇魂塔早已封闭,向天游凭传承之术方能勉强进出,我们又该如何打开......”
  他话未讲全,黑雾中一只巨手猛然挥出,一掌拍在塔身侧壁,好险吴云拽着罗千急急避开,罗千心电急转,大喜道:“他想拆塔释放云深亡魂!好,好!就让炎魔与佛力互相牵制,我们先计划一番,等下怎么闯出重围才是要紧!”
  池深深思黯然间,塔身又是一阵晃动,疑惑间一双通红眼眸猝然跃于眼前,吓得他反身飘退,离得远了才看清来者何人,紧跟着一只足有塔窗大的黝黑巨拳挟着赤炎火光猛烈击打在塔窗流光壁障。
  壁障佛光顿时大盛,将邪魔尸气消磨三分,盛极后转衰,黯淡的几乎无光,脆若薄纸,金凤惊讶之余,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有少许艳羡,更多时唏嘘:“向天游操纵魔尸破塔,想来是不肯放弃你的魂体,得友若此,生死何求......”语尽,金凤之魂化为一簇流光,散于无形。
  池深眼见炎魔拳拳到位,却离彻底打碎壁障永远差了一步,想象向天游此时心情,胸口虽已无知觉,却有酸胀之情,忍不住飘身至窗前,双手按于无色无形的佛气之上,心内深深叹道:“什么神、佛,还是尊,既然都已飞升,凡尘俗世与尔等何干!天道无情,偏要叫我和哥哥分离,人事永不能平淡......我虽明白自己不至于真正丧命,但下次再和哥哥相聚,不知又要等到何年何夕......哥哥,只要你记着我,我也不忘了你,那么就算日后真正离开此界,我们俩也永远存在对方心里,永远是活着!”
  思索间脱脱不花拳风后掠,飒然挥来,佛光不及补充,终究没等挡住攻势,水波也似层层荡开,一人顺着魔尸臂膀纵身而来,扎进七层塔内,佛尊本相感遇滔天魔气,霎时爆发惊天佛号,莲花顶金光四迸,池深眼前闪过连片白光,意识陷入混沌......
  一笑挥情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