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流言
  流言蜚语是无所不在的,否则世界便不称其为世界,千千万万的人会闲得发慌像苍蝇一般大批大批死去。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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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格玛瑞亚王都,达拉姆,如它在大陆通用语中的名字一般,这颗最美的明珠被夹在两条横贯全国的河流中间,丰饶的水土是最慈爱的母亲,予取予求地奉献自己的一切。城内外将近三百万的人口将达拉姆运作得日夜喧嚣,如心脏般不停跳动,作为全国中心枢纽,支撑起全国命脉。
  这里有王国最好的艺术馆,最奢华的歌剧院,最大的销金窟,以及南部大陆最好的高等学府。达拉姆远离战争,远离混乱。宽阔的石板大街上没有提着武器的战士和雇佣军,只有谋求生计的市民和游手好闲的年轻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队巡逻的士兵穿着统一制服,迈着整齐步伐,配着长剑昂首挺胸地踏过路面。
  达拉姆如阶梯一般,南富北穷。以中央皇宫为分界线,城南的贝隆坡聚集了百分之八十的贵族和特权阶级,一栋栋独立大庄园载满四季常开的花树,草坪被剪得整整齐齐,石膏雕像和花园长廊精美别致,贵族小姐太太们,可以惬意地一边喝着下午茶,一边远眺河景。到了晚上,星星点点的游船货轮遍撒河面,如天空中倒映在地上的银河,给达拉姆的富人区锦上添花。
  安定秩序的都城,迷人的城郊景色,无法动摇的政治地位,各种因素综合在一起,使得整个艾格玛瑞亚的贵族,有一半都选择在此定居,而另一半不在此居住的贵族,则有或亲或疏的亲戚们住在这里,和他们保持联系,将自己紧紧捆绑在上流社会的战车上。
  城北是军营驻地,外人不得进入,艾格玛瑞亚的七大军营总部都在这里,频繁交替的哨岗和巡逻兵,成功阻止一切企图窥视打探的宵小不良,也使得军营神秘而令人敬畏。
  城西的陶林港口则是出名的穷人区,联排小房子挤挤挨挨,阴雨发霉,晴日恶臭,只留下阴暗的行廊掩盖秘密和罪恶。港口码头的工人如被皮鞭抽打的骡马,不停装货卸货,烈日下皮肤晒得黝黑,从早到晚,只为了挣一口面包钱和酒钱。白天这里几乎没有人,偶尔过路的行人神色匆匆,充满警惕。偶尔几辆富贵的马车拉着客人,从港口大道一直飞驰,穿过这里时速度都快了三分,想要将码头的恶臭抛在身后。
  到了晚上,散发着低劣香水味道,穿着掉毛短裙的妓女们则浓妆艳抹地站在酒馆门前,搭讪路人,渴望榨干他们口袋里的每一个铜子。还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翻着垃圾桶,一无所获后叹气挨饿。
  有些小钱的生意人和中产阶级会选择住在城东或城南郊区。富裕的阔老爷们以在城南的贝隆坡有一栋别墅为荣,贫穷的少女们则日夜梦想着能嫁给一位贝隆坡的阔少爷,一步登天。
  可无论是富有的贝隆坡,还是混乱危险的陶林港,无论是衣着光鲜华丽,摇着折扇漫步林间的阔太太,还是打着赤脚穿着补丁服的搬运工,都喜欢做一件事情,交头接耳。
  人类的天性无法掩盖秘密,麻木无聊的生活又给小道消息提供了滋生的土壤,达拉姆没有两个人的秘密。要么闭嘴,要么压抑不住交流的天性,自鸣得意地传递消息,如半个先知一样将某个特别的事情搞得沸沸扬扬。
  最近的话题焦点桂冠,毫无争议地属于一栋房子。更确切说,贝隆坡47号,那个空了将近一百年,市民见了都会绕道走的闹鬼房子,终于有人住进去了。
  这栋幽灵房的历史,比很多达拉姆的新兴贵族家族历史还久。一栋阴沉的,爬满了枯萎藤蔓,庭院流着黑水,砖墙发黑的大庄园。有人说这栋房子发生过火灾,有人说是凶杀,还有恶魔的诅咒等等稀奇古怪的流言。到每个月圆的晚上,房子里都会传来令人惊悚的鬼哭狼嚎,呼啦啦无风自动的门窗,女人的尖叫。声音惊得附近的贵族彻夜难眠。
  顶不住周围住户的抗议,当地的治安官调查了好几次,却次次无功而返。
  每个新上任的治安官都会选择这栋幽灵房来烧自己的第一把火展示官微,调查一栋无人的老房子,不用得罪权贵,事情办好了还能卖面子,怎么算都是笔合适的帐。当然,在连庄园大门都没进去,华丽丽地昏倒在锈得发黄的铁门外后,灰溜溜地被抬回办公室后,治安官们都会缄默地回避这个话题。
  自打人们有记忆起,这栋房子就以不受欢迎的面貌挤在贝隆坡中间,像一枚发霉的苹果核扔在丰盛餐桌上一样碍眼。贵族们的父亲,祖父,甚至家里的先祖都不得不挨着这破房子,如鱼刺哽喉般不痛快。现在,苹果核的主人终于出现,将它认领了下来,周围的贵族们在拍手称快的同时,反而开始谨慎小心地审度起来。来路不明的人,也许将给他们带来不那么受欢迎的变化。
  对于赤贫又爱做梦的穷人来说,他们又多了个进入豪门的机会,虽然这可能性也不大。贝隆坡的故事离他们太遥远,可并不影响这房子成为他们吹牛炫耀的休息消遣。
  在各种版本的揣度猜测中,贝隆坡48号的檀香将军家,无疑是最接近事实真相的。
  檀香将军夫人坐在自家小花房中,周围的几把椅子上坐着姿颜各丽的贵妇,隐隐以她为中心,一个波浪卷发,嘴有些尖的妇人心不在焉地吃了点招待的点心,挂着假笑说道:
  “快给我们学学那家人的情况吧,我妹妹知道咱俩关系好,都来问过几次了。”
  檀香夫人翘着小指捏茶杯品茶,小啜一口,难掩满脸得意神色。平时一个个看不上他们家攀裙带关系,茶会上总是将她隔在外面。现在上赶着跑她这里来,挂着势力嘴脸,还不是想多知道点消息?
  又吃了一块点心,吊足了众人胃口,檀香夫人才缓缓开口:
  “前天清晨,我正在花园里督促侍女们收集玫瑰上的露水,缺了那露水洗浴,我可一天都活不下去,真是保养的圣品。”
  “正当我让侍女们加快动作,好在太阳出来前完工时。一辆暗色双轴青铜车飞驰过这庄园门口。扬起来的土,将早上费心收集的露水全毁啦。”
  檀香夫人撅了撅嘴,意思了一下,心里却没半点责怪。她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庄园三楼的露台是个好位置,平时我都是在那里赏景的。我戴上了看戏用的小眼镜,扶着露台栏杆,想看看是哪一家不长眼的马车毁了我的辛劳,却没想到,那辆车停在了闹鬼庄园的门口!”
  “青铜车是两头健壮的行云马拉的,哦,并不是什么特殊的马,有钱就买得起。车身绘制了魔法阵,那可就了不得啦。除了几位军团长的马车,我还没见过哪家的车上能绘制魔法阵的。”
  听众们聚精会神,檀香夫人眉飞色舞,“最奇怪的是,车上没有族徽!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却扫了两遍,真的没族徽。”
  这个信息很重要,各家贵妇消化着。没有族徽,要么就是默默无闻的平民,要么就是来头很大的远东世家,那些世家一般都很低调,各地游历从来不显露身份。绘有魔法阵的马车,看来是后一种。
  “马车里下来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学者常穿的藏青衬衫和外袍。我想他肯定很严谨,那袍子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了领口,衣服上一丝褶皱都没有。真是很有气质的男人,”檀香夫人说道这里,脸红了红。她大清早站在露台上打量新邻居,那人长得十分俊秀,比年轻人也不逞多让,就是太冷了。几乎是在她看到的同时,那学者就扫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瞪着他,眼神令人心悸,看得她一阵慌乱。
  “就是太古板啦!”回忆到这里,檀香夫人感叹了一句。
  “就他一个人吗?没有仆人和女眷吗?”
  “有两个仆人,一个侍女和一个少年仆从。都不怎么起眼。”檀香夫人笑了一下,“女眷嘛?这我可不清楚,马车直接驶进了庄园大门。大家都知道的,那栋老房子常年笼罩大雾,什么也看不清。”
  檀香夫人示意侍女上茶,又小口小口啜饮,留周围的贵妇们消化信息。
  “你可真是好运气,第一个看到了咱们贝隆坡的新邻居,”一位长脸贵妇讽刺地说,“还有吗?那一家来拜访你们没有?”
  “神奇的故事到此为止了。那家自打住进去以后,再没出来过,”檀香夫人说,“总是用望远镜窥视邻居可是很不礼貌的,我可不会做那失礼的事情。那家人刚刚搬进去,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吧。不管怎么样,我可是对新邻居很好奇呢,”檀香夫人不着痕迹地讽刺了一下提问的贵妇人。他们家住在这边,有了新消息能第一个知道。运气好又怎么样?旁人羡慕也没用,“真心祈祷那家人平安无事,能活着在那栋诅咒的房子里度过一周。”檀香夫人用手帕擦了擦嘴,幸灾乐祸地轻叹了一口气。
  贵妇们眼看打探不出更多消息,寒暄了一阵,就将话题转向了珠宝首饰,歌舞剧和舞会这些女人的共同爱好上面。既然新邻居已经搬进来了,他们迟早会露面的,不急在这么一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