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撩汉指南 第56节
  除了张卿卿之外,裴申在国子监的那帮旧友之中只有顾怿和其他几个已经登科的进士收到了请柬,孔济没有在受邀之列,气呼呼的跑到张卿卿家里诉苦。
  “正所谓贵易交、富易妻,人家现在发达了,不叫咱们也正常,如果顾怿没有中第,只怕也未必受邀!”
  正说着,孔济有些气急,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舜乐,你来说说,这事儿到底气不气人?”
  张卿卿虽然也因为裴申的事情沮丧,但是她跟孔济生气的原因确实有些不同。
  她望着孔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努努嘴,小心翼翼掏出了自己收到的请柬:“其实他请我了,我不想去而已。”
  “……”孔济无言以对。
  两人长吁短叹很久,孔济又道:“你不去也好。那姓裴的就是个陈世美,他辜负了你也骗了我。本来说好的苟富贵不相忘,末了翻脸比翻书还快,以后咱们就都别再理他了!”
  这些个考上进士的同窗之中,也就顾怿还有些良心,还同他保持着联系。
  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不过顾怿这臭小子也真是的,竟然还跟裴申那个讨人嫌的坏家伙走的那么近,烦都烦死了。
  孔济骂骂咧咧数落半晌裴申和顾怿的不是,末了又拍了拍张卿卿的肩膀表示安慰。
  “没事舜乐,咱不生气。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就在他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你不是还有你家阿竹么?照我说,要不你就跟阿竹安安生生过日子吧!阿竹姑娘做饭那么好吃,比裴申那个徒有其表始乱终弃的狗男人简直好太多了!”
  张卿卿扫了孔济一眼,明明更生气的是他好吧?
  孔济喋喋不休的扯了很久,傍晚的时候,顾怿参加完裴申的婚礼也来了张卿卿租的小院。
  顾怿进了院门便喊张卿卿的名字:“舜乐,诫之的婚礼你怎么没有去啊……”
  张卿卿在窗边作者,往窗户外面扒了扒头,正要回应,没想到孔济却激动的跳了起来,奔到门外要去骂顾怿。
  “你来干什么?公主府的酒席没吃饱吗?这边可没有准备你的饭!”
  “……”
  孔济瞪了顾怿一眼好一番抢白,顾怿一向有口辩,此次却是无话可说。
  张卿卿也急忙出门拦住孔济,对顾怿笑道:“撷欢你别听子舟胡说,我们几个人好容易聚在一起,我去叫阿竹炒点菜,咱们大家来喝一盅?”
  孔济心中的恶气还未散尽,本来还想揪着顾怿打一架,但是又不好拂张卿卿的面子,所以也只好强忍着气跟顾怿坐到了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三人促膝而坐,边吃酒边聊天。从入国子监的第一天开始聊,也不知道是谁提的话茬,后来又莫名其妙的谈到了裴申。
  顾怿知道张卿卿和孔济都对裴申有气,他不应该说裴申的好话,可是自打在国子监的时候他就受过裴申颇多恩惠,至今还欠着裴申的救命之恩没有还清,也实在不好意思在背后中伤别人。
  裴申在婚礼之前也约顾怿喝过一次酒。
  裴申在国子监的时候最亲厚的人并不是顾怿,但是他也不敢主动联系张卿卿,所以只好将顾怿找了过来。
  裴申平素几乎不饮酒,酒量比孔济的还差,三两倍下肚便已醉得讲起了胡话。他平常并不是多话的人,可是那天却絮絮叨叨拉着顾怿讲了半夜。
  顾怿之前便知道一些裴申和寿阳公主的事情,这一次将这两个人的后续发展也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驸马确实不是个好干的职位,他不觉得裴申是为了荣华富贵主动攀附公主的人,张卿卿和裴申认识了这么多年,应该也不至于因为这些质疑裴申的为人。
  顾怿一直劝裴申和张卿卿说清楚,别让两个人之间有误会,可是裴申拒绝了他。
  裴申问他:“撷欢,你说我要怎么跟旁人说?我要对舜乐说,我之所以同意迎娶公主,是因为我怕死吗?”
  那个时候顾怿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蝼蚁尚且贪生,为人更是惜命,这世上能有谁会不怕死呢?
  裴申平素一向隐忍内敛,可是那日的他喝得太醉了,烈酒带出了他浑身的戾气,似乎随时都能抛却他往日温文尔雅的皮囊。
  他像是发了狂,突然抬起胳膊将桌上饮尽的酒壶摔在地上。顾怿被吓得一愣,抬眸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手腕上那道狰狞可怖的伤疤。
  裴申望着顾怿又道:“可是怕死也没有用。撷欢,我这辈子已经完了。”
  第71章 .  洞房  我在您眼里究竟算个什么?……
  那日裴申喝的烂醉, 扯着顾怿的袖子说了很多。
  他没想狡辩为自己的失信开脱。他承认自己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张卿卿哪怕忌恨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他必须要找个人把这些都说出来,否则太煎熬了。
  他叮嘱顾怿为他保密, 顾怿在这方面也算厚道, 真的帮他把一切都隐瞒起来,一个字都没有跟张卿卿说。
  不过顾怿也怜惜他们这对苦命鸳鸯, 旁敲侧击的试探了下张卿卿。
  “你们今日没有去参加诫之和寿阳公主的婚礼, 是没有见到裴诫之他在婚礼上的那副样子, 全程连个笑脸也没有,好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两银子一样。舜乐,你猜, 诫之他是不是被人逼婚的啊?”
  张卿卿闻言怔了下,垂着眸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事儿怕是不好猜。”
  顾怿看见张卿卿的反应也有点失望, 又道:“舜乐, 我知道你和诫之的关系。你说, 你要是去参加了他的婚礼,在他的婚礼上抢亲,他会不会跟你走?”
  倘若张卿卿真的能在婚礼上闹事抢亲, 不管成不成功,京城的那帮话本子写手十年都不愁没有写作素材了。
  没想到张卿卿听见这话反应仍旧十分平淡:“他不会跟我走的,再者说我也没可能去做这种事情。”
  裴申最开始突然失联, 后来又突然说要跟别人成亲, 她不是不生气,也曾怨过他好一阵子。可是也就那几天的事情而已, 很快她就想明白了。
  裴申之前只是口头上与她有个约定,没有给她立过字据,更别说三书六礼正式定亲了。
  说到底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裴申无论想要娶谁都是他的自由,她连个怨恨或者原谅的立场都没有。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跟裴申已经过了明路成了婚,那她也不能永远绑着他,不让他再有任何所思所想。只要是他的选择,她都应该尊重。
  就单从这次的事情来说,裴申如果喜欢公主,她怎么好意思夹在人家中间当绊脚石,还去抢亲坏人家的好事?如果裴申不喜欢公主,她倒是可以去抢婚试试。可是抢了之后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运气好,他们私奔成功了,两个人隐姓埋名找个穷乡僻壤生活,裴申照样一辈子不能入仕抱憾一生;如果运气差,私奔没成功,两个人的小命也算就此玩完。她愿不愿意死是她自己的事情,可是她怎么能替他决定让他去死呢?
  她最开始的也想过很多办法,试图改变这一切,其中就包括抢婚私奔这项。可是这些想法的可行性都不高,所以最后又一个个被她推翻。
  她也有些绝望,沮丧之余甚至开始理解当年方熠同寿阳公主订亲时的心情。
  人生在世,谁都难免遇到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
  顾怿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还没有等他开口张卿卿就已经拦住了他。
  “算了顾兄!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有用,别提他了咱们喝酒吧!”
  说着,张卿卿拿起自己的酒盅和顾怿的碰了一下。
  顾怿无可奈何,只得也端起杯子和张卿卿对饮。
  裴申在婚礼上状态确实极为不好。
  举办婚仪的时候他很是配合,拜堂前后的所有事项他都按照规矩来,全程没有失礼之处。后来公主府里置起了酒席,他也听安排去给宾客敬酒,该叫人的时候叫人,该说漂亮话的时候也说,可以说是礼数备至。
  可是他的表情管理有些失控,从始至终都没有个笑脸,严格意义来说是有些失态的。
  还好张卿卿没有来参加他的婚礼,否则两人在婚礼上相见,他只怕就不是失态那么简单了。
  因为是公主大婚,婚礼的大小事务都有专人的人操持,包括婚礼的请柬。驸马尚公主本就如同皇室招赘婿,男方的意见向来没有什么人参考。那婚礼请柬大部分都是发给各位皇室宗亲的,他这边除了父母之外,同宗叔伯和表亲一个都没有请。所谓男方的宾客,全都是国子监中与他同年考中进士的人,好些人他根本都不认识。
  裴母觉得没面子,可是又不敢提出反驳,所以自己就悄悄让人在家里摆了几天流水席。反正她现在是皇帝的亲家,钱财什么的是不缺的。
  裴申不会关心这些,只是在宾客名单里找了找张韶这个名字。
  公主倒也是有心,国子监的那些未中第的监生几乎都没有请,竟肯把这个名字写上。
  好在最后张卿卿并没有赴宴,裴申也算松了一口气。
  她只要不来,他就可以当她不知道这件事情,仿佛他们之间就有挽回的机会一样。
  虽然谁都知道,这并不可能。
  晚间宾客都散尽之后裴申也被奴才迎入了洞房。
  喜娘捧着玉如意叫了裴申一声:“驸马爷,您该揭新娘子的盖头了!”
  裴申望着榻边坐着的新娘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点了头。
  “好!”裴申接过玉如意挑开了寿阳公主头上的红布。
  盖头掀开之后,寿阳公主抬头看了裴申一眼。她轻轻微笑,望向他的眸子灿若繁星。裴申要回头将玉如意还给喜娘,脑袋直接就别了过去。
  太监小信子和宫女芊芊都是寿阳公主的亲信,寿阳公主成婚,他们两个自然是要在旁边守着的。
  看着这一位一身反骨的驸马爷,小信子忍不住皱了皱眉。
  当初圣上赐婚的时候这厮就寻死觅活的闹情绪,如今是他们的大婚之日,他竟然还敢如此敷衍驳公主的颜面?
  这不太行!
  倘若新婚之夜这厮又生他念,婚礼第二日婚床上的素帕没有落红,旁人难免会议论公主的贞洁,那岂不是要伤公主的颜面?公主千金之躯,总不能低声下气开口求他。他一个寒门出身的酸儒,哪能一再给他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芊芊在准备合卺酒的时候被小信子叫到一边。
  小信子提出来要用药的时候芊芊略有些犹疑:“咱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啊!”
  “哪里不好?这药只是助兴,又不伤身体,倘若是公主想要孩子也完全没有妨碍的。京中多少亲王郡王有不听话的侍妾都用这个,没有半个失手的。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以后她们也就服服帖帖了。咱们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难不成还比那些王爷差么?那些王爷用得,凭什么我们公主就不能对人用?”
  这话的逻辑似乎无懈可击,但是芊芊还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可驸马爷是公主的男人,跟那些王府的侍妾是不一样的吧?”
  小信子摇了摇头:“不仅是王府里的侍妾,王爷们讨小倌的时候,也是用这个药,都一样的。”
  “……”有道理。
  小信子怕芊芊再变卦,又拉着她讲了很多道理。
  这位驸马爷虽然在名义上是公主的丈夫,可是他不过是一个寒门子弟,即便是考中了科举,朝堂也不会给外戚出头机会。他即便是要摆主子架子,借的无非也是公主的势。
  公主最是爱惜奴才,若奴才们是真心为了公主着想,即便是之后事发了也挨不了什么罚,兴许再隔些日子还会有赏赐呢。
  他们俩作为公主的奴才,要考虑的只有公主!他们岂能让这个新来的驸马爷忤逆公主,惹得公主不快呢?
  芊芊闻言深以为然,决定配合小信子。
  掀了盖头之后喜娘又围在新人身边说了好久的吉祥话。再之后就是饮合卺酒了。
  小信子给了芊芊一个眼神,芊芊急忙把备好的合卺酒端了上来。
  裴申知道这是婚仪中必不可少的程序,所以也没有什么反应,木然的拿起一卺就要喝,却被小信子拦下:“驸马爷,这不是您的。人有男女,卺亦分阴阳。这两卺本是一体,而今一分为二,您拿的这个属阴,是公主的酒。”
  裴申书读的不知道是这阉人的多少倍,从未在书中读到过这个道理。但是他不想因为这些小问题再同人纠缠,所以索性放下这半个匏瓜,拿起另外一个一饮而尽。
  寿阳公主拿过他刚刚放下的那酒,抚着那牵着两片匏瓜的红绳,脸有些发烫,半晌才捧着合卺酒慢慢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