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我在这儿呢!
  王青野回头,长松了口气。
  怎的突然把我衣服给穿上了?
  王青野瞧着裹在自己长袍里的小家伙,小小一只,正偏着脑袋。
  他敛眉笑了一声走过去:正是越发淘气了,已经没得玩儿了是吧?
  绵舒抿着唇没答话,突然从床上跳了下去,站在王青野身前,弯腰把长袍掀开了一角,露出了一只脚丫子和半截匀称细白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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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王青野蹲下身, 白皙红润的脚丫子细皮嫩肉,他又抬头看了绵舒一眼。
  怎么样?怎么样?
  王青野笑了一声:不是说成年以后才会长出脚吗?
  我比较厉害啊。绵舒兴奋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看看自己的脚, 生怕走几步路给消失了:在陆地上可比尾巴好使多了。
  王青野看他高兴的样子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到不愧是银白的高贵尾巴变的, 脚丫子腿都好看, 时下不是尾巴他也算松下了口气, 以后都能省下很多事。
  你来摸摸我的耳朵, 耳鳍也没有了!
  绵舒捋自己的头发才发觉长长的耳朵也变短变圆润, 和寻常人的耳朵已无两样。
  王青野顺了顺小鱼崽的头发,又仔细瞧了瞧他的耳朵,倒是真的像个正常的少年了。时下绵舒站着能到他的胸口处, 他个子本身就比较高, 绵舒这个年纪能到他的胸口已经不矮了,除了脸看着比较稚, 身形上倒是不输一些少年郎。
  既是已经有手有脚,王青野想养崽就好好养着,得去城里给他置办一些生活所用, 衣物鞋冒, 一样都不能少。
  原想着去布店给他选些布匹做衣服, 但是想到绵舒昔时不常穿衣服估摸着是穿不惯,粗制或普通的衣服穿了恐怕身体不舒服, 于是特地去城里的布庄跑了一趟。
  城里有布店和布庄,布店一般卖的是寻常的棉麻粗制衣物, 布匹的款式较少,成衣的种类也不多,但价格也相对的实惠, 主要是针对平民老百姓购买,而布庄一般卖的都是上好的和当下时新的料子,且布庄还比布店大很多,若是单层便有三个布店铺面儿那么大,若是有楼层的一般都是两三个楼层,一楼成衣,二楼布匹,三楼鞋袜和一些绣品.......里头是日日都有人往来。
  这其间有年轻姑娘,小娘子,也有公子哥儿少爷,还有一些小布店前去进货。
  原自己买的铺面儿也是卖布匹的,但那却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布店,比寻常布店高级一点,自己去外地拿货,又不如布庄的规模大。
  王青野去了家叫江南坊的布庄,听说老板不是霞城本地的人,而是江南一带的,布庄里的布匹都是从江南的总庄运过来,诸人皆知江南的布匹锦绣好,城里江南坊的生意便是如日中天。
  布庄里的布匹琳琅满目,织花缎子、蜀绣丝绸.........好看是真好看,但价值也让人心碎,一匹蜀绣价值百两,就整个布庄也没有两匹,被高高挂起,只供看,不让摸。
  王青野寻着中等的料子买了两套成衣,又留下尺寸定了几匹布让绣娘做新的,再三双鞋袜就是近十两,登时钱袋子就告了急,攒了几月的银钱时下又回到了起点。
  养个崽可真不容易。
  幸而衣物合身,缝制也好,上身后身形也更加修长了,银钱倒是没有白花销。
  王青野特地挑的颜色偏深的布,念着绵舒刚会走路,定然闹腾的很,容易把衣服弄脏,倒是没想到他把暗色的衣服也穿的好看,颇有些像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小公子。
  翌日,王青野带绵舒出去走走,也省得整日盼星星盼月亮的想溜出去。
  虽说也不是头一次上街,但是走着上街和坐着轮椅上街全然是两种心境,且坐着轮椅到底是不方便,很多地方和铺子都进去不了,绵舒攥着王青野的手,又蹦又跳,一路上买了糖葫芦,酥饼,果干儿,嘴巴没闲着。
  王青野带着人蹿了几条主街,又去了自家新买铺面儿的街逛了逛,方便让绵舒记路,省的一个眨眼人就跑丢了。
  歇息一会儿吧,我走累了。
  我见你是把东西都吃饱了,想玩儿会儿。
  是真累了,走久了脚疼。
  王青野就近寻了个小凉亭坐,一瞧竟然走到北桥街了,前头几步路就是霞城的冥思书院,早听说这头的绿化做的好,今儿过来一瞧当真如此,大颗的香樟遮住了太阳,又有凉亭,旁边还有个小湖,倒真是个好地方。
  两人来巧刚好赶上午时下课,成群结队的书生从书院里头出来,个个儿身着青衣,头戴圆帽,整齐划一,很有书生的儒雅气。
  王青野瞧着年长的有三四十,年幼的有七八岁,年纪那叫一个参差,外头也团了好些前去送饭的人,父母兄弟妹妹娘子,好一通热闹。
  秦兄,午食可有安排?
  秦兄的午食自有人送,你这是明知故问。
  老于,你还真是说对了,我就是明知故问。谁不知道秦兄未过门的娘子在大东街的摊市做事儿,那边有处小摊儿的吃食十分新奇好吃,这不是盼着秦兄未安排午食,能沾点子光前去小摊儿购买吃食嘛。
  王青野瞧着院门角处立着三个年纪相仿的书生,这当儿正在谈论。
  绵舒见王青野在听人说话,放下东西凑过去:是谁?
  中间那个,略微矮些的是燕儿姐姐的未婚夫婿。
  绵舒睁大了眼睛:他们在说我们的小摊儿?
  王青野冲绵舒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些,别让人看见我们了。
  秦明朗挂着笑:让两位同窗见笑了。
  同行的书生道:何来见笑,我们说的都是实诚话,小摊儿生意实在好,时常我们下了课前去都已经收摊,只有书院放假之时才可得去。
  快乡试了,若是能够在此次的考试中一举夺得秀才,届时家中宴请客人时,便可费些银钱提早到小摊儿定购些吃食了。
  我也只有如此期盼了。言罢,两人对秦明朗道:那我们便寻个小馆子先去吃午食了。
  秦明朗拱了拱手,看着两位同窗有说有笑的走远后,慢慢松了脸上的笑容,转而叹了口气。
  一身冥思书院的青衫,掩盖得了衣饰,却改变不了穷酸,与他同是夫子优异门生的同窗个个儿家境不错,虽说不上是什么大户人家,但生活算是饱乐,为此还可商讨言谈城里哪处酒楼的菜好吃,哪处茶肆的新茶更香,每每说即此,他总是插不上任何话头,只得用沉默应对。
  今儿不知怎的同窗又发现了燕儿在摊市上做事儿,一个未曾出阁的女子整日抛头露面也就罢了,还是在摊市那般人来人往的地方,实在是有辱斯文,恐怕今日同窗说摊市的小食好吃是假,暗谈他未过门的娘子才是真。
  明朗!
  正值他出神之间,张燕儿提着食盒朝他小跑过来。
  张燕儿一眼便在一众青衣书生中瞧见了门口立着的秦明朗:等久了吧?今儿摊子上忙,耽搁了一会儿。
  秦明朗笑了笑:无碍,日日让你送饭过来,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张燕儿抿嘴一笑,将食盒盖子打开,里头有一碗米饭,另外还有一碟子小菜,不单如此,还有一个卤制的鸡腿:瞧,今儿特地给你加了点餐食,最近学业重,我瞧你都瘦了。
  是小摊儿上的吃食?
  嗯,今天东家做的卤味多,我也快要领到第一个月的工钱了,你也吃点好的,放心,是我自己掏了钱的,不是白拿。
  秦明朗见着笑容恬静温柔的张燕儿,轻轻为他捋了一下忙碌了一上午而微微有了些乱的碎发,苦笑道:燕儿,我瞧你日日辛苦,心中实在歉疚,要不咱们就别去摊子上忙了。
  张燕儿了怔了一下,缓缓将食盒盖子重新改盖上:怎的突然这么说。
  我只是不想你那般辛苦操劳,一头得给我送饭,一头还得照顾伯父,白日里还要上工,身体如何吃得消。
  你也知道爹爹划伤了脚,没法子出海打渔,可我素日里又有开销,只出不进如何能过下去。秦伯父和伯母本就不大同意咱们俩在一起,若是家里再困难些,岂不是更难了。
  秦明朗叹了口气,眉头紧锁。
  张燕儿凝了他片刻:你可是嫌我抛头露面,丢你脸面了?
  我并非此意。秦明朗对上张燕儿的眸子,语气又慢慢弱了下去:今儿同窗提起你,我是读书人,往后也得走仕途..........我全然没有怪你的意思。
  你要我离开,可家里如何是好。
  秦明朗当即道:马上会试了,等我考中秀才官府每月便会发月银,你只需再等等即可。
  张燕儿喃喃:若是这回没考中呢?
  燕儿不信任我?
  张燕儿摇了摇头:我只是担心,毕竟科考无定数,有人考到四五十尚且还是童生。
  你快去吃饭吧,当心待会儿菜凉了。我回去会好好考虑的,摊子那边还忙着,耽搁不得,我先回去了。
  秦明朗提着食客,看着独自离去的张燕儿又长吐了口气。
  王青野目睹了两人的争执,虽说尚未大吵大闹,但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两人不欢而散,本是招工也没想到张燕儿头上去,让人来确实也是为了帮张家一把,到时候可别让他成了罪人才好。
  这秦明朗也真是,眼下既没本事给人家好的生活,却又嫌人抛头露面去挣钱,莫非为了点薄得一戳就破的颜面就不去赚取赢钱,等着挨饿受冻?
  王青野站起身,绵舒十分自觉的便拉住了他的手:走了?
  去书院里头看看。
  绵舒偏着脑袋望了一眼打开的书院门:进里头看什么?
  王青野笑了一声,并未答话。
  霞城其实不止一家传道受业的地儿,但是就属冥思书院最大,其余的都是些举人或者是秀才开办的小私塾,里头的夫子一两个,学生也是屈指可数。
  而冥思书院不同,不单夫子近十位,最大的口碑还是院长,听说是位老贡生,因年岁有些大了,京城开销也大,无心再科考,这才回到霞城开了家书院。
  王青野进书院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一来是绵舒面容绮丽惹人注目,二来是大家都有穿学院服,他们进去就更加扎眼了。
  不一会儿便有书院的管事前来相问:不知郎君是来找人还是拜师的?
  拜师。
  管事闻言一笑:里面请。
  两人被请进了一间小雅室,倒真不愧是书院,一路进来四处可见翠竹梅树掩映,又有菊兰花作盆栽,光是看着这装饰,王青野便挺满意的。
  管事的上了一盏茶:不知可有心仪的夫子?
  不曾,还望先生引荐。
  那郎君可与我说说你的情况。
  并非是我要入读书院,是想送我弟弟来,也不求他能考取功名,只愿能跟着夫子识文断字,书写诗文,学习些礼仪。
  管事的将目光投向绵舒,眉心微动,若说不是高门大户的贵公子都有些不可信了,他越发的恭敬:这事儿好说,那我便同郎君引荐徐夫子如何,他为人虽然严肃了些,但是学问是顶好的,小公子若是能受教于徐夫子收下,定然颇有裨益。
  王青野熟稔的掏了辛苦钱,随后王青野留下一些绵舒的基本信息,管事的让去准备束脩礼,明儿就可来书院拜见徐夫子了。
  绵舒紧拽着王青野的衣角,方才有外人在不使脾气,出了门便垮着一张脸:为什么要送我去书院!是不是嫌我烦了,你就不想我回来的,现在想方设法的要送我走。
  我若是嫌你就不会把你从海里带回来,时下你有脚能出门了,自然要好好学习一下识文断字,我也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旁啊。
  我才不听!
  绵舒气鼓鼓的,若是进了书院日日被管教着,哪里还能想吃便吃,想睡便睡,倒是还不如在家里关闲着。
  王青野看鱼气得都不要他牵着走了,径直一个人冲在前头,无奈上前拉住了他,好声哄道:家里新买了个铺面儿,今儿也带你去看过了,到时候开业又得聘人,若是你能学会打算盘,届时我便不用请管账先生了,一来省下了钱,二来是你算钱我也放心啊。你也总不能天天在家里待着吧。
  绵舒顿了顿,没答话。
  王青野又道:自然,你若是真不愿意,我也不能逼着你,到时候你可别再嚷着我忙碌不能陪你了。
  绵舒叠起眉头:好了,好了,我去书院就是。
  这不就对了。
  *
  入学初次见面老师得准备束脩礼,听说礼仪周全下有六样,猪肉干儿、芹菜、龙眼干、莲子还有红枣和红豆,王青野不想失了礼,特地在城里把东西置办齐全,本来家里也有腊肉的,但是还没有熏制好,也就不好拿出手了。
  次日一早,随着周竹张燕儿去摊子,王青野一道把绵舒送去了书院。
  周竹帮绵舒背着束脩礼,同绵舒道:小哥儿不用紧张,以前我也在冥思书院上过学,虽然日子不长,但是里头可好了。
  绵舒见周竹眼中神采奕奕,对他能去书院十分羡慕,心里倒是好过很多。
  王青野一路上见周竹和绵舒有说有笑,也放下心来,他瞧着今日张燕儿格外的安静,想必还是在因为昨日的事情不快,他道:燕儿,你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张燕儿慌了一下,赶忙又道:我没事,只是昨晚睡的晚了些,还不太清醒。
  那你多注意身体,摊子上的事情多交给周竹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