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 第66节
  宋峥面色不豫,眼底闪现一抹厉色:“不行,我不能放他走。”
  太后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幽声叹息:“你便是拘着他一辈子,煦儿也回不来的。”
  宋峥眉心一抖,没忍住露出恼意:“他不说实话,我便是拘他一辈子,拘他至死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太后神情复杂:“他不是已经说了吗,煦儿很可能已经……”
  宋峥没有让她说下去:“我不信!”
  自煦儿坠谷失踪之后,宋峥一直在找她。在边境带兵打伏的那段时间他得知煦儿竟入京返回宫里的消息,他强忍着不管不顾撇下一切回去找她的冲动,差遣梅儿几人赶驾上京去寻人。
  可梅儿她们几次往返皇宫,均无功而返。
  “归燕宫发生的事我也派人去查过,柳公酌说的恐怕是真的……”柳公酌说柳煦儿去刺杀昭燕的时候受了伤,后来还遭大批羽林卫围捕,逃到常欣宫时已经伤重不治。
  柳公酌还说她死了,可宋峥不信。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一日没有找到柳煦儿,他都不会相信柳煦儿已经死了的鬼话!
  太后拗不过他,也不便再劝。
  柳公酌只说应柳煦儿的心愿将人送出宫,生死由天,一日没找着尸体,人到底死没死还真不好说。
  随着皇帝的尸身葬入陵墓,他的时代也将划入一个完结的句点。好在西蛮已经被大成逼退,边境又有高家父子坐镇,淮东门阀更与宋峥示好,大成迎来难能可贵的团结,朝廷也开始了紧锣密鼓筹备起新皇的登基大典。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新皇登基,天下大赦。
  多年来内忧外患屡见不断,随着西蛮被高家父子拿下,新帝开始一系列变革,昔日辞官的臣子受召入京,受贬低的旧臣被重新提拔。先是邢严重新入仕,林忠甫老当益壮,重新受召回归朝堂之上,他的长子才华横溢,在地方政绩不斐,颇受新帝赏识,得恩典于今年调回上京。
  别人都来向林忠甫道喜,唯有他拔光了白发那个愁啊。外人不知道的,只当他在愁那特立独行的女儿。先帝在位时期饱受打压的女仕在新帝登基之后大受推广,林沁雪成功入仕之后横得不行,不顾双亲阻拦申请外调跑到地方任职,杜绝父母催婚,又有事业加成,小日子过得分外滋润。
  这日她带主簿到隔壁县走访民情,途经属地一片地势崎岖的偏僻山村,那里属于太荒了,村里的小毛房都只有三三两两,统共住不过十户人家。
  入村的路并不好走,林沁雪出于热心带着手下去给村里的孤寡老人送米面,顺道绕村子勘察附近的地形,走了上百米路意外发现离村较远处还有一座小胚房。
  房子看上去十分破旧,但修缮的痕迹是新的,绕屋子围成一圈的小篱笆院子啥也没有,从窗口往里瞧隐约能见屋里没啥摆设,也不知房子的主人不修边幅,还是刚搬来住而己,简陋得极不像话。
  后来林沁雪回去找村人打听,村里人指给她说:“这里住着新搬来的柳姑娘,听说无亲无故,总是独来独往,不过看面相应该挺和善的,就不知怎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住。”
  “柳姑娘?”
  林沁雪朝村人指的方向一瞧,远处的溪流边有道看得不甚清楚的影子,对方不知在抓鱼还是打水,独个儿猫在那里。
  林沁雪定睛看了又看,若有所思。
  第91章 心虚  心虚了吧?
  先帝时期民间税收超负荷, 不仅天灾还有打仗,直对新帝登基以后,治水放粮收拾敌兵, 一年下来就连普凡老百姓都明显感受到风气不同,隔壁县令还派粮呢!
  最近祺郡新上任一位女县令, 不仅体恤民情,还十分乐善好施。她三不五时下乡勘察民情, 时不时还会给偏远山村的孤寡人家派粮米。
  当地百姓有福了!直夸她是女菩萨!
  一个月前菩萨县令刚来本村送米面,转月衙府又来通知让村里清点报数,又有粮食可以派了。
  村里村外喜气洋洋, 王家村统共就那么几户人家, 村长屁颠屁颠挨个上门, 又想到半坡有个搬来不久的外姓人, 寻思着也算半个村民, 于是跑去给她报了数。
  人家姑娘没客气,说是到时要搬要抬随传随到。毕竟她吃了许久野菜蘑菇炖溪鱼,出来时候没带钱, 平日里连个鸡蛋都是村里大婶看她穷给施舍的。直至上月官府来人派粮米, 伙食方能有所改善。
  别看她个儿小小,人家力气还挺大。
  村长笑眯眯地答应了,这事过去没几天, 入城取粮的消息就下来了。
  柳煦儿跟着村长和其他人进城去了,县衙建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自从搬去人烟罕迹的王家村, 已经很久不曾看到这般热闹的街景,不禁有些出神了。
  同行中还有个王大婶,听说柳煦儿要入城,非要跟着捎带上。听说她儿子就在城里的饭馆当跑堂, 一年回不了几次家,王大婶等不及了,想先带柳煦儿去给他相看。
  甭怪她们乡下人见识少,像柳煦儿这样长得娇嫩又秀气的好姑娘,便是隔壁再隔壁的村花都比不上她。王大婶看人的眼光独到,不嫌弃她又独又穷,这么好看的姑娘许给儿子,包准儿子会喜欢,三年抱两不在话下。
  入了城,眼看衙府的大门近在眼前,柳煦儿却被王大婶拉着拐弯:“王婶,你要带我去哪?”
  王大婶眼里闪过精光:“城里有家福安饭馆的饭菜特别香,我带你去尝一尝。”
  听说去吃饭,柳煦儿摇头:“可是我没钱。”
  王大婶笑不拢嘴:“我儿子在那里当跑堂,他跟后厨的掌勺是拜把子兄弟,你想吃什么都不要钱。”
  听说不要钱,柳煦儿馋着馋着跟她跑了。
  村长慢施施牵着驴车往衙门里去,衙门之内又是另一方景象。女县令带着主簿笑着上前,左右看了一眼,不禁问道:“村长,你不是说会把柳姑娘也带过来吗?”
  原来月前县令大人来到他们村子实地勘察,无意间见到了柳煦儿,回去之后便告诉村长说那是老家熟识朋友的妹妹,一声不吭离家出走,可把那朋友给急坏了。
  如今好不容易把人找回,为防打草惊蛇把人吓跑,这才请村长帮忙里应外合,将人哄到城里来。
  村长扭头一看直拍脑门,这才发现队伍里少了两人:“肯定是王大婶把她给拐跑了。”
  确定人不是发现异常给跑了,林沁雪略略放下心来:“你们可知王大婶要带她去哪?”
  其中一个村民说:“我听王大婶说她儿子在前边福安饭馆当跑堂,这回跟来是要带小柳姑娘去给她儿子相看。”
  砰地一声响,众人看去,衙府的一扇门裂了,看不清损毁者是谁,人已经一阵风似地跑远了。
  “……”
  *
  福安饭馆在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主要是掌勺的大厨有点本事,做出来的菜肴确实不错。贵有贵的道理,换作当地一般老百姓是绝计不会特地跑来这儿吃饭的,但王大婶仗着儿子在这当跑堂,硬是磨着他去厨房要了几道家常菜送到桌上。
  换作平时王婶的儿子是绝计不会搭理她的,但今日不同,他亲娘带着个十分好看的小姑娘来给自己相看,王祥一眼就相上了,头一回觉得亲娘待他不薄,登时心花怒放,跑后厨磨光嘴皮要来两道菜送了上来。
  王大婶一边吃菜一边给柳煦儿夹,兴冲冲地问:“这菜好吃吧?”
  “好吃。”虽然不算顶好吃,但她太久不曾吃顿好的,什么菜吃起来都像山珍海味。
  “好吃就对了,在这福安饭馆吃一顿可顶我们半个月的饭菜钱,一般人可吃不上!要不是我家祥子在这儿当跑堂,哪能随便让咱吃上?”王大婶一顿吹虚,然后指着扒门口偷看的她儿子:“你看我儿子不错吧?”
  柳煦儿抬头与他对上,对方腼腆地缩回脑袋,“挺好的。”
  “好就对了。”王大婶笑不拢嘴,拉过柳煦儿又白又嫩的小手顺了又顺,“你一个人在山上过得挺穷苦,婶我平时也没少给你塞鸡蛋是不?别看婶是粗糙人,心地那是一顶一的好。我家祥子随我,是个顾家又有担当的好男人,将来哪个嫁予他,还能天天随他吃饭馆,日子别提多洒爽。”
  柳煦儿想了想:“有道理。”
  王大婶一听左一句‘挺好的’右一句‘有道理’,这不是妥妥应承人家是什么?登时笑得眼睛都没了:“你要是觉得好,我们王家绝不亏你,该给的不会落下,你这趟回去收拾收拾,先搬过来住怎么样?”
  柳煦儿夹完最后一根菜,半懂不懂地回头:“搬什么?”
  “搬家呀!”王大婶理直气壮,“你,搬来我家。”
  柳煦儿还是没懂:“为什么呀?”
  怎么说了半天原来还没听懂?王大婶啧啧声响,正要给她仔细解释,突然桌面端来三道菜,将吃完的那两个空碟子挤开了。
  王大婶一愣,正琢磨儿子什么时候这般上道,为了讨媳妇这般舍得。就见一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儿笑容猥琐地凑过来:“我是这的少东家,这家饭馆是我爹开的。姑娘怎么称呼?这三道菜我免费请你吃!”
  嚯,半途杀出个程咬金!
  王大婶一扭头,儿子已经怂着脸被半推半就拖去后厨打下手。不巧东家儿子昨日不来前日不来,偏偏今日上店里巡视,一眼就相中柳煦儿。
  这地又小又偏僻,饶是有钱人家的外室,也不见得有这般水灵的姑娘。
  临门一脚被人捷足先登,王大婶气得咬碎满嘴黄牙,福安饭馆的少东家岂是她们那等小门小户的乡下人能比?看来这丫头是要不成了!
  可柳煦儿吃饱了,推开那几道菜摇摇头,还不忘拉着王大婶去办正事呢:“我们自己跑出来,村长那边也不知忙不忙,得赶紧回去找他了。”
  王大婶一听乐了,连忙挽住柳煦儿就想跑。岂知这福安饭馆的少东家也非善茬,一巴掌掀了王大婶就要将柳煦儿揽回身上。
  哪知他那一巴掌没掀动,王大婶还稳稳立在那处,柳煦儿扣住那少东家的腕骨,咔嚓一声,骨裂了。
  别人没听出来这是什么声音,唯有当事人疼得上蹿下跳,王大婶看傻了:“他怎么回事?”
  柳煦儿一脸乖巧老实:“我也不知道。”
  王大婶还想再问,柳煦儿一心扑在村长向上,调头要奔府衙去。约莫是大伙都忙着照看少东家,没人注意她们俩。出了福安饭馆的门,王大婶越想越觉不对劲:“你是不是对少东家做什么啦?万一他把我儿子辞退了怎么办?你赔得起吗?”
  她把柳煦儿拉住狠狠数落,当街大巷,往来的人掩嘴窃窃私语。王大婶可算骂爽了,长出一口气:“你现在跟我回去给少东家赔不是,左右人家大少爷身家不差,养你一个绰绰有余,比我祥子强多了。”
  王大婶边说边酸,她拉着柳煦儿要往回走,可没拉动。
  王大婶后知后觉地发现周遭人的目光皆落在身后,她偏头看,那是一个看起来比女人还要好看、可浑身上下却没有半点女气的男人。
  他身量很高,一只臂弯从柳煦儿背后十分突兀地绕过来将她整个人圈了过去,导致惯性后仰的柳煦儿倒进他的怀里,娇小的人儿直接贴在他的胸膛上。
  “要赔什么,我赔。”宋峥的双眼没有一瞬离开怀里的人:“不许欺负她。”
  这一幕令在场的人迟迟没能缓过来,便连柳煦儿也愣住了。她张了张嘴,紧在喉里的声音发不出来。
  王大婶被对方的气势给震住了,尤其是那张俊美得超凡脱俗的脸、还有那身一看就贵不可言的打扮。
  王大婶在福安饭馆少东家面前一个字都不敢放,转头对着柳煦儿张嘴就是一顿尖酸刻薄,可见本质上就是个欺善怕恶的类型,这时面对比少东家还厉害的角色,顿如鹌鹑一声不吱。
  赔什么赔?难不成让这位爷代柳煦儿去给少东家赔不是吗?王大婶哪敢。
  见她不说话,宋峥也不理睬,他的注意力始终落在柳煦儿身上。彼此贴得这么近,他自是感受到柳煦儿周身僵硬,她甚至都不敢往回看。
  心虚了吧?
  宋峥冷笑:“你……”
  没等他把话说完,柳煦儿曲膝一蹲,咻声脱离宋峥没有防备的怀抱,然后脚下生风,头也不回没命地逃了。
  “……???”
  当街大巷,谁也没想到转变来得如此闪电。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当事者的脸色极其难看,恨不能一口吃了逃跑的人。
  宋峥气得浑身发抖,仰天长啸:“柳、煦、儿——”
  第92章 小逃妻  柳煦儿没跑远就被抓回来了。……
  柳煦儿没跑远就被抓回来了。
  为了抓她, 宋峥带了不少人。
  在女县令的安抚下,不明就里的村长带着眼神闪缩的王大婶及村民领完米粮回村了。
  临走之前,村长远远看一眼被捆成粽子打横扛走的柳煦儿, 还有跟在后头一脸阴森的华服男子。到底处了小半年,也算半个同村人, 村长不禁为小柳姑娘的性命感到了担忧:“那是小柳姑娘的兄长吗?看起来很凶的样子,关起门来不会打人吧?”
  他们乡下人都这样, 家里熊娃犯了错,当爹当妈作长辈的关起门来一顿毒打。虽说离家出走是不对,可小柳姑娘这般娇小瘦弱, 也不知能不能挨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