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只是这检讨不是他写的,抄的时候也漫不经心。覃清野磕磕绊绊,有一句没一句的读着,显得态度极度不诚恳。
  同学应当团结友爱,我不该称洛溪衍同学是我的死对头,这是严重的
  人群中传来几句憋笑,覃清野这才把刚刚自己读出的那一行往脑子里一过。
  他刚干了什么?公开向洛溪衍道歉?
  我去这话是能随便写的?
  覃清野磨磨后槽牙,咬肌微动。
  刘远,你完了。
  覃清野的顿音引起教官的不满:继续读,读不完50个俯卧撑准备。
  覃清野脑后一麻,任性的把检讨往地上一扔,一声不吭的匍在地上就做起了俯卧撑。
  为了早自习期间传纸条反思可以,他没有怨言。但为了说自己和洛溪衍是死对头的事而道歉,他不服气,也做不到。
  毕竟从青梅竹马的情谊走到现在见面都不愿意多说一句话的境地,每一步都不是他的错。
  被家里抛却之前,洛溪衍是他唯一的朋友,虽然洛溪衍不愿意理他,却也还能偶尔送他颗糖。
  可离开后,自己前前后后不要脸的给洛溪衍寄了几百封信,他硬是一封都没有回过。
  他委屈过,失望过,也下定决心不想和他纠缠。
  如果不是洛家要找当晚那个被意外标记的Omega,他大概这辈子都离洛溪衍远远的。
  随着俯卧撑起起伏伏,覃清野额角浮上一层虚汗。
  错了就是错了,但没错的,他永远不会道歉。就算是付出再沉重的代价,他也绝不认错。
  这时,覃清野头顶上方传来洛溪衍的声音:报告教官,我也是当事人,理应一同受罚。
  一众人全都没搞清洛溪衍的逻辑,他就已经撑在地上开始了动作。
  洛溪衍目不斜视,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为什么要陪覃清野一同受罚。他明明很讨厌覃清野,却在看到他倔强的模样时,莫名涌起一种难言的闷堵。
  既然这样,每人再追加一千米,这事就了结。教官说完,转身开始了今天的训练,同学们,今天我们没有别的任务,就先学站军姿。
  两人先后做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教官立即指向跑道:让你们歇了吗?去跑圈。
  覃清野咬牙撑起身子,瞟了眼日头。现在太阳还不烈,他要是尽快完成,身体应该还能撑住。
  前跑大了半圈,覃清野才发现洛溪衍居然被他落下了一大段。
  Omega和Alpha本身就有悬殊的体力差,更何况洛溪衍还是S级Alpha,他怎么可能比洛溪衍快?
  正惊讶着,昨晚洛溪衍被送回宿舍的事浮上他的脑海。
  莫名其妙的担心让覃清野加快脚步,又靠近几十米,覃清野才发现洛溪衍的左右脚行动根本不对称。
  他脚伤了?
  这一样的猜测一起,迅速和数条信息对拢。这就难怪昨天会有老师搀他回来,早上抢他早饭的时,他也一步没追。
  这样的话,早上抢他早饭就真
  覃清野边跑着,脸上边浮上为难的神色。
  刚才当着所有人面前不给面子的不肯继续念检讨,也算拆了洛溪衍的台,可他还为了自己受累体罚。
  就事论事的话,今天自己做的实在是有些过分。
  回到起点时,覃清野转回方阵,大喊了句报告。他汇报过洛溪衍脚伤事,表示自己愿意承担替跑。
  教官正了正帽檐:可以,但替跑加三圈。
  覃清野怔了一下,再加三圈,他今天暴露的风险几乎会翻一番。
  可他要是不替,洛溪衍这一千米下来,脚肯定要废。
  他咬咬牙,响亮的回复了一句:是!
  说完,他向洛溪衍处狂奔而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每次闻过洛溪衍的信息素后都会有非同一般的效果。
  或许这次,也可以试试。
  当他靠近洛溪衍还有不到十米的时候,就已经能闻到他清凉的信息素了。
  就在他要触碰到洛溪衍时,洛溪衍的右脚一偏,猛然跌倒。
  洛溪衍!
  覃清野一惊,几乎是跪倒在洛溪衍跟前接住了他,海盐的清香连带着洛溪衍整个人砸在他胸口上。
  跌倒前的一刻,覃清野的唇刚好擦过洛溪衍后颈的腺体。他不自觉猛吸一口气,浓郁的信息素顺着灌进鼻腔。
  洛溪衍一抖。
  下意识的动作把覃清野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快速调整呼吸,用频率相同的长呼长吸来掩饰自己偷吸信息素的行径。
  当洛溪衍睨视过来的时候,他心口虽慌乱如擂鼓,表情却还强装镇定:教官知道你脚伤了,准许你归队休息,我跑完我自己的就行。
  这时,大老远就发现洛溪衍跌倒的几个人终于在征得教官同意后赶过来搀扶起洛溪衍。
  覃清野起身松松肩膀,看着洛溪衍被带离的身影,继续他的罚跑。
  他的确赌对了,这一口浓醇的信息素下去,他那点透支的力气像是瞬间回满了电。
  只是一圈又一圈下去,他的精力再次疲乏下去。但信息素却稳定的缩在他脆弱的腺体里,好像得到安抚后沉睡了一般。
  洛溪衍的信息素,真是个好东西。
  一上午下来,覃清野觉得自己精力尚可。只要中午只要能休息缓和,下午应该也没问题。
  他坐上台阶,拧开矿泉水,一口气灌了下去。
  在这要了命的天气军训,他们的训练场地偏偏还是一棵树都没有的操场。覃清野望向那些有阴凉区的班级,羡慕的眼神不加掩饰的释出。
  正燥热着,他头顶忽然出现一抹阴凉。他一抬眼,恰巧撞上洛溪衍下视的眼神。
  洛溪衍身着军训服,光线从他的轮廓旁晕染开来,显得格外英气。
  为什么骗我说教官让我休息,自己替我跑?
  覃清野偏开眼神,将手中的空水瓶捏扁:那我能问你为什么走过来和我一起领罚吗?搞得我里里外外多跑了这么多圈。
  你在混淆视听。
  行,那我重问一个。你为什么去年没军训?
  洛溪衍眼睫一垂,下意识躲避这个问题。
  你看,没诚意吧。这还聊
  覃清野的话音还没断,洛溪衍的声线就覆盖而上:因为去年军训期间,奶奶去了。
  覃清野顿住了,什,什么?我根本
  消息被我们封锁了。
  覃清野后背一松,靠在坚硬发烫的石阶上。
  他本还想着得空去看望一下奶奶,原来,已经来不及了吗?
  所以哨声打断洛溪衍的话语,让他把向询问覃清野是否要同他一起祭拜的话咽了回去。
  突如其来的消息冲的覃清野心口郁结,他声音低哑,嘴好像也没那么硬了:所以,没别的。我就是欠,从小到大都看不得你在我面前受伤。
  覃清野起身,向着集合的人群而去,不再看洛溪衍一眼。
  快下晚自习了,刘远就快回来了。想着奶奶已经故去的消息,覃清野也顾不上为检讨的事和他算账,他只想自己待着。
  他很累,却无论如何都闭不上眼睛。
  他抬头看天,回想起多年前还在融城的时光。奶奶那时总喜欢陪他和洛溪衍一起玩耍,每天讲讲故事,看看星星。
  他首仰望的太累,干脆躺在了操场上。
  假草坪反馈来的触感和真的相差无几,他正正身子,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
  只是星空暗淡,比不得记忆中繁星璀璨。
  一阵解放的晚自习铃响起,操场上渐渐有了人气。
  覃清野没有暇心关注那些,他静静的躺着,眼泪就藏在黑暗里簌簌而下。
  如果他再有用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连奶奶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了?
  如果奶奶去世的时候,是去年的军训期间,那也就是说,她的忌日也近在咫尺了。
  覃清野拿出手机,调出洛母的手机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司阿姨,我今年能去祭拜奶奶吗?」
  他的手指悬在发送上时,却迟迟不敢按下。
  奶奶还会想见他吗?司阿姨又能同意吗?
  迟疑间,一阵猛烈的信息素潮笼压下来。如海浪一般,迅速将他裹挟在内,翻涌间卷走了他所有力气。
  覃清野的手机砸坠下来,把他的指尖紧压在脸上。
  是洛溪衍的信息素。
  他怎么在这?他的信息素又失控了?
  理智让他支配着自己抽出手机下的手,向裤袋里的抑制剂伸去。
  他费力把抑制剂从口袋里抽出,一个身影猛然压下,把他身上微弱的光笼罩的严严实实。
  与洛溪衍四目相对的刹那,覃清野如芒在背,酸涩一路扩散到四肢百骸。
  洛溪衍不清明的眼底压着缠重的血色:是你?
  作者有话说:
  预祝大家新年快乐鸭~
  第13章 唯一的朋友
  军训后的怨声载道被隔在宿舍门外。
  洛溪衍坐在座位上,查看过自己的脚伤后,终于想起已经躺在抽屉里一天的手机。
  他扫过通知栏上的几条消息,正要点击一键清除,一条意料之外的验证消息令他眼神一定。
  「对不起啦,事急从权,还你早饭钱。」
  这是覃清野在道歉?
  洛溪衍一怔忪,忽然想起覃清野那时对他说的那句看不得自己受伤,心头涌上一阵怪异。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后颈如受重击的疼痛打断了洛溪衍的所有思绪。
  他再次拉开抽屉,取出舒缓剂。小指抵在瓶底,用覃清野上次和他讲的方法直对后颈喷去。
  药物直接作用于腺体,钻心的疼痛快速得到缓解。
  但不知道是不是使用不得当,剧烈的疼痛才消了个头,就在他胸口反弹起极度的闷热。
  洛溪衍起身拉开窗子,却没有一丝夜风肯移步进宿舍的半方桎梏中。
  扼颈的燥意顺着腺体蔓延开来,洛溪衍将窗子拉开的更大,却仍旧没有改善。
  片刻后,他像是被密不透风的塑料袋封住七窍,开始呼吸困难。
  洛溪衍打开手机,接二连三拨出几个电话,却始终没有接通。
  他猜测是宿舍的信号不佳,当机立断决定离开宿舍,寻找空旷地方后再尝试。
  他撑着半跛的脚离开宿舍,终于在月光的庇佑下倒吸入一口微凉的夜风。
  但那点凉意根本压不下那难以言喻的灼热,反将楼宇重叠间的压抑感衬托的更盛。
  又一通电话落空,洛溪衍已经顺着甬路走到操场,气流的开阔让他略有缓和。
  但随着晚自习的下课铃响起,操场上开始聚集起大量人群。
  洛溪衍不知道自己情况如何,只能先找个人少的地方躲起来。
  这时,母亲的电话终于拨通了。
  先开口的是洛母:阿衍,你送检的信息素已经有结果了,SⅢ级,已知Alpha信息素中的最高等。
  我知道你不想因为军训耽误祖母的忌日,但医生说你的信息素很危险。这种危险可能不止限于你自己,甚至会影响到旁人。
  我知道了,能尽快找人接我吗?我感觉
  话还没说完,洛溪衍的视线已然模糊起来。
  刚才被舒缓剂掩饰的假象猝然破碎,信息素毫无收束的破笼而出。
  快。洛溪衍倏然跪地,手机砰声坠地。
  母亲急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洛溪衍双耳却像灌满海水,只能听到朦胧的大概。
  周围好像喧闹起来,他感知混沌,唯有后颈处的撕裂,清晰的像是扎根在痛觉神经上。
  好甜。
  霎时,洛溪衍脑海里响起一句熟悉又陌生的话音。
  那声音太过清晰,能让洛溪衍在顷刻间分辨出那是源自他记忆中的,他曾经亲口说的话。
  那声音不止,洛溪衍单手撑耳,鼻尖竟真的掠过一丝甜味。
  他神情恍惚,还区分不出那是什么甜。那味道却瞬间化作抓人的钩,一把扯起他,又驱使他步步向前。
  操场上仅有的扩散性光源毫无征兆的熄灭,洛溪衍不受控制的寻到了那微弱味道的源头。
  他似乎撞到了谁,重心不稳的滚倒在假草坪上,又不由自主扣住了什么人。
  下一瞬,一大簇纯甜入鼻,洛溪衍视线略有回转的同时撞上一双惊恐的双眸。
  熟悉的眉眼勾起洛溪衍的记忆,竟和那晚在家中后院标记的那个Omega缓慢重叠在一处。
  是你?
  昏暗中,那双黑眸又顿时睁大了一圈。
  纯黑的手机挡住对方半张脸,洛溪衍刚要抬手拿开那碍事的东西,被锁在身.下的Omega忽然抬腿踢了他一脚。
  意料之外的,这一脚没能踢翻洛溪衍。
  覃清野借势将自己从洛溪衍锁扣的空间中推出大半身,捞起手机,落荒而逃。
  整个操场乱作一团,纵使覃清野边跑边捂着脸,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多看他一眼。
  凭借着星标抑制剂的卓然效果,覃清野逃离了洛溪衍的信息素范围。
  回想起刚刚惊险的一幕,他刚刚平复的心跳再次冲撞起来。
  幸好他当时将抑制剂戳到大腿上,洛溪衍压下的同时直接帮他把抑制剂也一并打入体内,否则他今天恐怕在劫难逃。
  覃清野闭上双眼,洛溪衍的眼神又一处浮在他脑海中。
  那种眼神,覃清野在他第一次标记自己时见过。
  那次洛溪衍什么都不记得,那这次,他应该也会什么都不记得吧?
  正自我安慰着,覃清野捻捻指尖,忽然觉得粘腻。他抬起手,却发现手心不知什么时候流血了。
  他无力的掏出纸巾盖在伤口上,下一秒却如坠冰窖。
  血液代表着较高纯度的信息素和独一无二的DNA。
  他抄起放在腿上的手机,拨通了丁知朝的电话:丁医生,现在情况比较复杂,简言之就是刚才洛溪衍差点又咬了我,我不小心在现场留下了血迹。
  你上次留下的血迹就被洛家拿去送检,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掉了包,你听着对面似有异常的呼吸,丁知朝顿音,你用星标抑制剂了?
  覃清野低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