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办法有是有,那就只能修复成他原先凡人的状态,您看行吗?白眉老道毕恭毕敬地询问金天机。
  金天机缓缓点头。
  这样也简单多了。白眉老道说。
  金天机的神态深不可测,待他修复完毕,翻手拿出了个白瓷瓶子,递给了白眉老道:你的。
  白眉老道双手准备推回去:酬礼就不必额!?这一感受,忍不住倒吸凉气,顺手就捧了回来,道,这也太纯粹,怎么做到的,太贵重了,这、这太贵重了他对着空瓶子惊叹的表情实在太生动,甚至看向穆芝时还带着说不出的欣喜。
  你不要就拿来。穆芝总算知道自己手上这瓶大概是神子大人答谢他前去找人的酬劳,有酬劳还那么客气,神子大人实在太客气了!他喜欢!
  他也知道顶级炼药师的眼力和他们修士不一样,修士是看见更大更远更广,而炼器师、炼药师都是追求极致的精微。所以这空瓶或许在他们眼里真有东西。
  白眉老道赶紧收了起来,他真不后悔来这一趟,甚至再看向金天机怀里的人,神情带着点敬畏,也很是好奇。
  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穆芝这么多年过去,眼力总算有所提升,连他都好奇这人以后了。
  其实他体内也有类似此类护身之物,按理说并未到穷途末路的境地,正常情况这位小公子昏睡一段时间就能醒过来,但凡人躯体这么长时间不补充体力,也会撑不住,我这也并非救命之恩,顶多帮他疗伤吧。
  白眉老道从神子大人这一手,便知道他不欠人情的个性,所以也干脆真诚相待,也不刻意追求什么救命之恩,细心收集了陆形云的鲜血,给他全部伤口都治好了,这才想起自己炼丹炉里的圣丹,便等不及陆形云醒来,很是遗憾,又没办法,赶紧起身告辞,再次叮嘱穆芝记得给他带黏液。
  他火急火燎地走后,金天机回过神来,又一副如梦初醒的迷茫,他盯着手里的白瓷瓶子发呆,不太理解手中为什么多了这么一个并非实体的瓶子。
  神子大人,这里头究竟是什么?穆芝实在好奇,神子总共拿出来了三瓶,一瓶给他,一瓶给了他那个大概已经冰释前嫌的炼药圣师老友,至于最后一瓶大概是留给陆形云的。
  瓶子里里外外竟然一模一样,不愧是神力。
  什么?金天机道。
  没什么没什么。穆芝不问了,他服用了那瓶空无的东西以后,感觉自己眼前豁然开朗,花草树木清晰至纹理可见,他不太懂了,眼力何等难炼就,这东西竟然能提升眼力,他有点想给神子跪下的冲动,就是方才我的炼药圣师老友说这东西就足以救他性命
  搞得那么壮烈,结果到头来,您自己就能救。
  是吗,原来来过了,替我谢谢他。那这东西或许就是那位圣药师给的?金天机的记忆停留在穆老走后,等回过神就是眼下,而小陆已经康复。
  大概能猜到或许又借小陆身体施展了力量,他既好奇又不安,但他不想坦白,担心会暴露他不是人的事实。
  您已经充分谢过了!
  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好东西,只要能救人,金天机掐开陆形云已然十分红润的脸,有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稍稍打开他的唇瓣,但他一只手实在不好办,只能求助于穆芝:你帮我喂给他。语气轻柔得近乎无力。
  好好好。穆芝这回也放轻了,他的眼力隐隐能够看到随着瓶口向着陆形云唇瓣倾斜,倒出的东西有空间扭动,他睁了睁眼睛,确实有东西。
  穆芝按捺住内心的狂喜。
  真是好东西,若是仰仗神子殿下,他可能还有无限上升空间!搞不好若活得够久将来还能尝试他原先天赋所限不能涉猎的炼器、炼药、布阵
  金天机一动也不敢动。
  小陆要醒过来了。穆芝提醒道。
  金天机浑身一震,看着自己半边难闻至极满是黏液的手臂,有点无措:小陆
  而他怀里的青年长睫微颤,终于要从睡梦中醒来。
  第23章 回宗 (三合一)帮天机洗澡~
  金天机屏息凝神,倍感难堪,状况实在是难以用言语形容。
  一旁的穆芝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顿时心脏提到嗓子眼,大概能明白他的担忧,心想若这小子不识抬举,胆敢对神子大人露出一丝半缕的嫌弃,但凡皱皱眉头掩起鼻子,他势必不会坐视不理,肯定得为神子殿下说几句。
  就在他打好长篇大论的腹稿。
  一只手缓缓向上抬起,指间捏着的一角干净衣袖,碰着金天机的俊脸,轻轻擦掉了那块溅到脸上的透明黏液。
  陆形云后颈靠着金天机的手臂,眉眼温和,眼里同样也盛着无力般的笑意。
  穆芝心脏猛缩了下,自己用清洗术都清不掉的污秽,对方竟能擦干净。
  用的是自己的衣袖,污秽沾在他身上,他也同样难闻。
  没有多余的言语,简单一个动作,便化解了别人的尴尬。
  穆芝老道不由看向才睁开眼的陆形云,心头涌现出无尽的暖意,这孩子他值得。
  金天机喜不自胜,失而复得的欣喜几乎将他的理智冲溃,但见他果然能够替自己擦掉这污秽恶臭的东西,而且半点没嫌弃自己,内心有几分羞赧,又有点委屈自己得遭受这些,忍到现在实在难受至极,便把脖子也伸过去,示意他后颈也有。
  陆形云对他这亮晶晶的美眸和隐忍委屈的小表情,半点抵抗力都没有,撑着脱力的身体,起身端坐在他面前。
  奈何他倒在血泊里的时候全身几乎都被血泊浸透,难有一块干净的地方,而他没了魂力取不出纳戒里的东西。
  好在这时候穆芝给他递上了一块用灵泉浸透的帕子,他接过以后,便稍稍环过金天机的肩,果然好擦了许多,一拭之下,被拂过的那一条,和没被擦的脖子处其他地方,明显白与灰的分界线。
  陆形云愕然,委婉地道:这么擦可能不够全面,神子殿下要不要洗个澡?
  穆芝也瞥见了,没想到清洁术都不起作用,陆形云的手是金手不成,这确实该洗洗,道:旁边有条大河。
  陆形云问:因为我也得洗洗,可以你先洗完我再主要是我现在没力气。
  穆芝暗自一啧,这话说的,神子大人这一身下了水,那水质还能要吗,其实陆形云身上也就血腥气和泥土,所谓没力气,扶他进去泡着出来就干干净净,事实上一个清洁术就可以,只是神子大人清洁术免疫,非洗不可,估计既不乐意沾别人沾过的水,也不乐意别人明说。
  金天机道:哼。
  穆芝听到这声,险些捧腹。
  陆形云问:要不要?
  金天机不开心,挑眉道:你帮我洗?你帮我,我就愿意,但你乐意吗?他洗不了,但如果陆形云想他干净点,他碰着陆形云也能自己把自己弄干净,可他依旧会不舒服。
  太脏了,他原本不知道被轻轻擦拭是这么舒服的,只是两下而已,便有种从内而外畅通的感觉,所以他秘而不宣的欲望蠢蠢欲动,如果陆形云帮他清洗全身
  陆形云道:这倒是也没有很不乐意,只是神子殿下金贵的身体是他能全部触碰的吗?哪怕隔着一层搓澡之物?
  金天机道:太脏了,我自己都不愿碰。
  没问题,我帮你,陆形云道,但我实在没有力气站稳,让我先缓缓,恢复点体力。
  好!
  穆芝一脸不忍直视,如果他没看错,神子大人分明就是想让对方帮他洗澡!可这黏液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连他都是用了敛息术、闭合全身精窍,才敢靠得这么近。
  人家成了凡人,重伤初愈,能控制不皱眉头都算非一般意志坚定了,您自己不愿碰的却让看重的人碰,真的好意思!
  这确定是看重吗,他怎么觉得神子就是仗着陆形云人好,所以得寸进尺呢,而且人家堂堂宗主,带你回去九死一生,没了修为顾不上神伤,还得兼任服侍沐浴的活计折腾人不要太过分!
  金天机已经开始期待,耳朵红了,总之很满意,总算恢复了精神,跟几乎挂在他身上,替他轻拭后颈处的黏液的陆形云说起正事。
  小陆,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跟你的朋友有关。
  嗯?陆形云没有力气,连声音都是轻轻的。
  那个叫周一溪的人,恐怕不是个好东西,他金天机有点说不出口,这身黏液满身灰尘都是拜他所赐,此人内心阴暗,自私自利,狂妄自大,损人利己,恶心至极,要不是看在陆形云当他是朋友的份上,金天机当场动用险地空间节点,就能困住他,甚至抹杀他。
  我知道,陆形云直接道,我躺着的时候,全都听到了。
  他确实失去意识,失去了知觉,但只要他没死,当他醒过来,过程中外界的一切声音,都会在他脑海中重新复苏,这就是变态记忆力的特异之处,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发现除他以外还有别人拥有这个能力。
  你还清醒着!?穆芝难以置信,先前他还以为是老友自谦,难道这小子受那么重的伤,意识竟然还在!这可能吗?
  并没有,我确实昏迷了,但大概是我先天记忆力好的缘故,陆形云知道木老前辈救的自己,而他已经没了修为,要想让这位老者心甘情愿随他回去,他得透点底,我自幼就这样,无论昏迷或者熟睡,感官记忆也还在继续,醒了以后周身发生的事,就会全部记起。
  所以哪怕睡觉的时候,有人在他房间里走动,或者说话,他醒了以后全都知道。
  当年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哪怕当时的他听不懂爹娘说的话的意思,可记忆中的音容笑貌发出的声音,全都在他脑海中,等到他不到两岁开始识字,渐渐的他就全懂了,所以他无忧无虑的童年只有短暂的一年。
  穆芝惊呆了,这哪是凡人,这是妖孽吧!哪怕修士都修不出这样非凡的感知力!毫无疑问这是天生的修士,这人到底还隐藏着多少惊喜!
  所以你也是后来才发现他有问题?穆芝的疑惑,金天机同样也很好奇。
  我能说,我一直都知道他有问题吗。陆形云苦笑道。
  金天机讶异:一直是什么时候?
  穆芝更是瞪圆了脸:你话可别乱说,当时看他被欺负,你还真情实感地怪罪别人,你敢说主动找周天元,带他下山让他也失去修为,不是帮周一溪出头吗?
  那是因为我对天道院大公子比较好奇,至于帮谁出头,我没觉得我有这个立场和认定别人无能、自己有能耐横插一脚的傲慢。陆形云其实最想带下山的是下诅咒的人。
  但当时偌大的圣山范围,他比较感兴趣的也就周天元了,毕竟号称至圣年轻时。
  说回一溪,同行时他擅长的法决不多也不强,却能精准避开每一道攻击,说的每一句话都正中我心的时候,我就怀疑他或许通晓推演之术,可能经历比较坎坷,所以待人有所保留,不够敞开心扉。
  但他对我好,所以我无所谓,而且我也有所保留,所以也不必要求别人对我毫无保留。
  穆芝老道听得近乎目瞪口呆,还是觉得不对说不通。
  金天机知道他的过去,所以这是小陆会有的想法,能够做出来的事。
  我一直都知道他不真诚。陆形云帮他擦拭颈项,一边娓娓道来,声音很轻,平静得有种心智成熟且坚定的力量,甚至我在看到周天元欺负他的时候,我其实内心更希望他能够克服这些,因为虽然欺负师弟不对,但一个人如果要羞辱另一个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给那人难堪,而不是私下找个没人的地方踹两脚,激起对方仇怨给自己树敌不说,能有什么好处,若说是单纯的泄愤实在太低级,真实情况可能真的是他做了什么。
  从来认人不清的穆芝:
  陆形云道:接触周天元不难发现,他这样的天才,眼里根本看不见旁人的,会对谁恼羞成怒,只有可能是那人真的做了什么,但又不至于让他痛下杀手的地步,还是师兄弟间的矛盾。
  金天机道:所以你以为跟你无关,而且他还给你递药,我以为他对你是真心实意。
  陆形云一笑,摇了摇头,道:不,恰好相反,问题就出在那药上。
  药有问题?穆芝老道道。
  我出来以后脚踝受伤,他上来递给我凡人用的疗伤药的时候,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陆形云道,我特别不喜欢一目了然的算计,我真想建议那些手段不够高超没本事欺骗人一辈子的人,最好不要轻易算计别人,因为实在是滑稽又可笑。
  连我手里都没有凡人用的伤药,古教弟子手里竟然会有凡人用的伤药,这本身就说不过去,除非他早已算到失去修为的人会受伤。而众矢之的已经隐藏在了所有失去修为的人中,就像滴水如汪洋。哪有尊者会恬不知耻对凡人下毒手,失去修为已经是留了最后一线,再下死手,那就只能是笃定了,而且只有可能是外面的年轻一辈下手。
  我知道我被锁定了,我知道是他。
  当时周一溪说话,在他听来已经十分不对劲,因为那些话明显和先前大相庭径,要么是说给在场其他人听的,要么心思昭然若揭,私心尽显,连伪装都没了,可能那时对方已经把他排除在需要在意的人之列,或者说得罪会有威胁的活人之列。
  金天机陡然想到,道:而且你给过我暗示了,是吗?马后炮了,毫无意义,其实给了暗示也没用,他当时意识不在,他只是想确认小陆是不是把他当自己人了。
  陆形云缓缓点头,笑着道:所以我知道有天机在,我一定能转危为安。
  金天机一阵触动,所以当他抱着陆形云的时候,陆形云一定不会断气,所以只是因为这份相信,陆形云一定能活过来。
  等我醒来,我就能知道我的猜测究竟是对是错,果不其然,不愧是精通推演之术的人,好大一盘棋。
  听你的意思,似乎很欣赏他。
  哈哈,起初有,现在好感全无,陆形云道,尽管他得到了不少,但他也失去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