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记事_分卷阅读_7
  她身后跟着的寒向荣自听到夏芍药要与个没见过面儿的男子成亲,他这几日过的浑浑噩噩,一味只埋怨父母耽搁了自己的好姻缘,如今听到这话,就跟刀子戳到心口上一般,止不住的泛疼。
  怎么也不能够相信,他的芍药,竟然要与别的男人成亲了!
  第八章
  寒向荣跟着父兄一路进了前厅,夏南星自带着媳妇闺女自往后院而去。原本她还想去思萱堂见一见夏芍药,只领路的丫环将她们径自引到了后院花厅,“今儿来了好多太太奶奶,老爷一早就盼着姑太太来,想让姑太太帮着招呼客人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也只有跟着丫环往花厅去了。
  一路之上,但见夏府各处都摆着鲜妍的芍药花,挂着红绸红灯笼,将整个夏府都映照的亮如白昼,就连丫环也是穿红着绯,收拾的十分喜庆。眼前鲜花着锦,富贵如云,偏生与她家没有半点关系,每想起这些,夏南星心中都有椎心之痛。
  好好一桩喜事,愣是错过了。
  夏家花厅里来的太太奶奶们倒有泰半她不认识,这些都是与夏家身份相当的人家,是她出嫁之后,这些年夏南天发展的人脉。
  只不过对方一听这是夏家姑太太,自然也寒喧几句,搭几句闲话。
  到了吉时,听说新郎倌已经迎进了门,前院鞭炮声响,却是准备拜堂了。一众女眷虽坐着,不曾去前厅凑热闹,也谈论几句这来历不明的新郎倌:“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郎君,恁般有福气。”
  夏芍药的能干是出了名的,人又生的花容月貌,若非夏老爷在被生意伙伴问起女儿婚事,一早就放言夏家是要招赘来继承家业的,恐怕夏家门槛都要被踩破了。
  耳边听着这些太太奶奶们的话,夏南星止不住的担心儿子,见到夏芍药与别人成亲,也不知道心里得多难受呢。
  果然知子莫若母,自夏景行骑马到得夏家老宅,下马踩着红毯进门,寒向荣的目光就一直紧盯着他,就想瞅一瞅他有何不同,竟然教夏芍药弃他于不顾,另嫁他人。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夏景行的身体缓了过来,人也圆润不少,衣衫穿在身上不再空空荡荡。他今日身着大红喜袍,肩宽腿长,眼眸深邃如碧波寒潭,波澜不兴,又因着神色间带些疏离漠然,竟然是少见的英俊出众。
  满堂宾客里未尝没有想要看看夏家女婿是何等样人的心思。这么着急忙慌的办喜事,谁知道新郎倌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拉出来,上不得台面的穷小子。
  甫一打照面,就连前来喝喜酒的何大郎都忍不住与吴家三郎啧啧叹息:“夏家这是打哪儿挖出来的,我原还想着那般人才招赘可惜了,这么瞧着竟然也相配呢。”
  吴三郎长日与他厮混,忍不住低声调笑:“你别是惦记着夏家姑娘吧?从今往后可是没机会了。”
  何大郎想起夏芍药欺霜赛雪一张精致面孔来,又是个呛口的,就忍不住心里痒痒,瞪一眼吴三郎,“休得胡说。”自己倒撑不住笑了。
  不巧寒向荣恰立在他们身边,听得这两人戏语,再瞧瞧缓步从容而来的夏景行,又有喜娘引了身着嫁衣,盖着盖头的夏芍药从内宅而来,两个喜庆人儿渐走到了一处,沿着红毯到得堂前,心里顿如吞了千万把钢针,真是一颗心也要被扎碎扎烂了,却还只能忍着,不言不动。只怕动一动便要忍不住冲到堂前去,扯着夏芍药的手儿不让她拜堂。
  赞者高声唱和,夏芍药视线只在方寸之间,与夏景行齐齐跪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礼成!”
  这声音听在寒向荣耳里,直如催命符咒一般,让他摇摇欲坠。但各执了红绸一端的夏芍药与夏景行却浑然不知。
  夏芍药这些日子眼见得老父气色一日好过一日,早觉得自己这决定无比正确,不管夏景行芯子里如何,就冲着夏南天的身子因着这喜事而渐渐松快起来,她内心里对夏景行也是带了三分感激的。
  这会儿堂上宾客各自交头耳语,夏南天被人抬到了高堂之上,看着女儿窈窕身影缓缓一拜再拜,只觉多日愁绪得解,喜笑颜开,身上也多了几分力气,还与下首坐着观礼的宾客笑着打招呼。
  拜完了堂,自有喜娘与丫环扶着新人入洞房。
  新人各牵了红绸的一端往新房里去,夏南天耳边皆是吉利话儿,他撑着一口气儿,与同行旧友寒喧,目光掠过满堂宾客,忽瞧见寒向荣难看的脸色,便嘱咐身边侍候的小厮,多盯着他些,免得他闹将起来。
  两个孩子自小感情融洽,若不是寒家一意孤行,他对寒向荣一向视如己出的,就为着这外甥自小迁就夏芍药。
  新人一路到得新房,那些之前在花厅里坐着的太太奶奶们都涌向了新房。夏南星可算是见着了夏景行。
  她原想着,只要新郎倌生的差些,上不得台面,比之她家荣哥儿差的远了,夏芍药思及旧情,日子自然过不好。到时候能过成什么样儿,还不一定呢。
  哪知道才打了个照面,倒让她吃了一惊,以她偏袒儿子的心理来说,这新郎倌比之她家荣哥儿,竟然也不差着什么,个头竟然还要比荣哥儿高上许多,却是个十分齐整的儿郎。
  夏景行可不认识这位姑太太。
  新人坐床,揭了盖头,他低头去瞧,新娘子毫无羞怯之意,倒好似闷在这盖头里有些气闷,竟然悄悄长出了一口气,这模样倒引的夏景行唇角微弯,眸中难得的有了几分喜意。
  一众太太奶奶顿时纷纷赞新娘子漂亮,请来的坐床童子胆儿也大,竟然往夏芍药身上去猴,嘴里还嚷嚷着:“漂亮的新娘子。娘,我长大了也要娶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却是吴家大郎四岁的儿子,还不知羞的年纪。
  吴家大奶奶今日也随着婆母前来喝喜酒,却是个脸团团的圆润妇人,笑起来颇为亲切,摸着儿子的头直发愁:“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娘从哪儿给你寻一个去?你这不是为难娘吗?”倒引的房里太太奶奶们直乐。
  独夏南星面色有几分难看。
  眼前这富贵锦绣,原本应该是她家儿子的。
  待得宴开,新房里的太太奶奶们都要去花厅坐席,夏南生婆媳闺女自然也要去,寒向蓝目光却直往妆台上夏芍药的首饰匣子上去瞄。
  夏芍药房里的丫环们都知道她有这个毛病,每次来都要去瞧一瞧夏芍药的首饰匣子,不知道把多少好东西给拿走了。
  以往丫环们还想着,现在是表姐妹,以后便是姑嫂,对寒向蓝多有相让之意。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夏芍药房里大丫头除了素娥妥帖周全,秋碧是个疏旷不甚计较的性子,丁香小意周全,榴花却最是个快言快语,火热的性子。
  旁人能忍,她最忍不得,立时便笑着过去,挡住了寒向蓝依依不舍纠缠在夏芍药首饰盒上的目光,还要当着所有太太奶奶的面笑道:“表姑娘不去吃酒吗?”
  寒向蓝眉毛都竖了起来,气哼哼跟着夏南星与大嫂刘氏往花厅去吃酒,半道上还要向其母小声告状:“娘,你瞧表姐的丫环,平日我来了,巴结都巴结不及。这会儿就开始把我当贼一般防了起来。”到底还知道顾忌着在场的太太奶奶们,音量倒小。
  夏南星犹如吞了一嘴的黄莲,苦不堪言,哪里还说的出别的话来。
  闺女不明白,她却明白,夏芍药房里丫环的态度是因何而改变。以前夏芍药的衣衫首饰随便寒向蓝穿戴,但以后恐怕就没这么便宜的事了。
  她拍拍自家闺女的手,权做安慰。
  前脚新房里的太太奶奶们去了,后脚榴花就开始叮嘱丁香:“以后你可看好了姑娘的首饰盒子,再别让表姑娘来随便挑拣。姑爷进了门,咱们以后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好。”像以前那样在寒向蓝面前小意周全,就怕得罪了她,免得让夏芍药与寒向荣离心的事情再不会有了。
  她唠叨几句,见丁香全然没有回应,顿时气急:“你倒是说话呀?!真是个锥子扎过来也不急的性子。”见丁香频频点头,倒引的她笑了,还长出了一口气:“怎么我倒觉得轻松不少呢?”结了这门亲,与寒家人势必要远着些了,不必再对着寒向蓝陪笑脸,她倒觉得轻松不少。
  榴花此言,在场的其余三个丫环未尝没有这种想法。
  只素娥到底虑事周全,听得这话便作势要抽榴花:“瞎说什么呢?”到底是怕夏芍药面上下不去。
  寒家人再不好,那也是她的亲姑姑。
  却不知经夏寒两家结亲不成,这事儿在夏芍药心里,再不肯念寒家人一丝丝好的。
  “我也肚子饿了,快去弄一桌清淡的菜来吃。”
  夏芍药才不理会丫环们对寒家的想法呢。她连自己都未尝不是这样想,又如何会阻止丫环们。
  等到丁香与秋碧去厨下提了一桌清淡的菜来,一字儿摆开,她毫无顾忌开吃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叹:“还是留在自己家里舒服。”若是嫁出去,就算是嫁到了亲姑姑家去,那也没这么自在的。
  素娥替她布了一勺子小巧的珍珠鱼丸,闻言立笑:“那可不。”
  新房里摆开了席面,整个夏家大宅子里的喜宴才刚刚开始。
  第九章
  今日喜宴前来的宾客,夏景行无一人认识,但这些洛阳城里的少年郎君似乎对夏家的新姑爷十分的热情,揪着他死命灌酒,让他充分领略到了洛阳人民的热情。
  见新郎倌从新房里回到了前厅,被一堆少年郎君们围在中间脱不开身,夏南天便招手让他过去,当着满堂宾客告罪:“今日大家能来喝小女与姑爷的喜酒,在下十分感谢大家给夏某人这个薄面,鄙府姑爷以后就是在下的儿子,要与小女一起支撑门户,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在下这对儿女。在下生病多日,实难支撑,就不陪诸位了……”
  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到了极限,再坐在席间与众人周旋,万一昏倒在宴席上,反而不美,索性趁着还有精神头,先行告退。
  众人七嘴八舌送夏南天,嘴里多是吉利话儿:“夏老弟今日家中办喜事,过几日定然身子康健,咱们有空再去明月楼小聚……”这是旧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