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花开秋来晚_分卷阅读_95
  这一个月来,赫连铖让她捡了十来个晚上的珍珠,她晚上累了,白天便没有精神,一直要睡到午时过后才会醒来。赫连铖却还装出一副关心模样道:“绵福身子劳累,你们好生伺候着,莫要惊扰了她。”
  她本来想醒来就去慈宁宫那边回话,可才出了自己的屋子门,便有宫女将她劝了回去:“绵福,还是好好将养着身子,皇上可是特别关照过的,绵福身子弱,此刻天气冷,千万别让她到园子里乱转,万一染着风寒便不好了。”
  他可真是贴心,沉樱站在那里,心中失落,旁人听着肯定会以为赫连铖对她再好也不过,可谁又知道她此刻心中的苦处?
  “绵福,皇上这般待你,真是万千宠爱呢,还是赶紧回屋子歇着罢。”一个姑姑从旁边走了过来,一把叉住沉樱往屋子里推:“千万莫要拂逆皇上的好意。”
  那位姑姑名叫丽香,原先是在万寿宫服侍太皇太后的,在赫连铖登基以后,太皇太后将盛乾宫里的宫女内侍都轮了一遍,把她觉得不行的都调了出去,给赫连铖另外找了一帮她觉得是得力的心腹,丽香姑姑就是这样来的。
  赫连铖指派她来看着沉樱,也是信得过她:“务必替朕看好绵福,她是慈宁宫长大的,有太后娘娘撑腰,只怕是会将咱们盛乾宫弄得乌烟瘴气,不要让她到处乱走,须得关她一两个月,让她没了气焰再说。”
  丽香姑姑得了赫连铖的叮嘱,即刻便忠心耿耿的关注着沉樱,只要她一只脚踏出屋子,丽香姑姑便飞奔过来,一把掐着她的胳膊往屋子里推。
  俗话说,三日不打,上房揭瓦,丽香姑姑心里对赫连铖的话十分赞成,这沉樱瞧着小巧玲珑,温顺不过,谁知道她究竟是什么底子?她可是在太湖娘娘身边长大的,十分得脸,只怕初来乍到,还不知道怎么收敛,必须先给她一个下马威才是。
  沉樱无可奈何,在丽香姑姑严密的监视下,她被关在屋子里差不多一个月,直到今日方才被放出来。
  赫连铖一脸微笑的看着她:“走,咱们去看桃花。”
  这忽如其来的恩宠让沉樱有些晕头转向,赫连铖的笑脸在靠近间忽然便换成了另外一副模样:“还不快些走,要朕等你不成。”
  眼中的寒冰提醒着她,方才的那抹温柔完全只是假象。
  沉樱低头跟着赫连铖走了出去,盛乾宫门口有一架步辇。她怔怔的看着赫连铖上了步辇,正在想着自己该是跟着步辇走还是有软轿,忽然帘幕一挑,赫连铖的手从里边伸了出来:“快些上来,外边春寒料峭。”
  她一头雾水,慢慢的踏着小内侍的背上了步辇,赫连铖端坐在椅子上,冷眼望着她:“你蹲下罢,这步辇上没有你的位置。”
  一瞬间,沉樱明白了,自己只是赫连铖做戏的幌子。
  可是下步辇的那一刻,见着这么多高门贵女都跪拜在草地上,她心里忽然又觉得有一丝丝快活,这不正是她所梦寐以求的场面吗??
  ☆、第 118 章 何处不可怜(二)
  ?  “母后,今日天气甚好,倒是没有扫你的兴致。”赫连铖缓缓步入凉亭,宫女们赶紧将座椅奉上,铺好座垫迎枕,恭恭敬敬迎着赫连铖坐了下来。
  “哀家开始也担心,今年天气比往常寒冷,也不知道桃花能不能开,没想到也勉强开了些,倒也算是看得过眼。”高太后笑眯眯的看了看侍立在一旁的沉樱:“樊绵福比原先在慈宁宫的时候气色好多了,看起来在盛乾宫里日子过得甚是惬意。”
  高太后这分明是话里有话,沉樱知道得很清楚,她是在责怪自己没有去慈宁宫请安问好呢,赶紧“扑通”一声跪下来:“太后娘娘,沉樱……”
  “母后,沉樱初次侍奉朕,身子有些不适,朕着令她好生将养着,故此没有来慈宁宫给母后请安。”赫连铖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再说了,绵福这般微末的等级,还不够格去给母后请安问好,除非是有什么大事要见母后才能报请掌事姑姑求见的。”
  这是在护着沉樱了?高太后咬了咬牙:“樊绵福,你快些起来罢,春寒未去,地面寒冷,膝盖容易受寒。”
  “谢太后娘娘恩典。”沉樱弯腰磕了个头,这才慢慢站起来,虽说她失礼,未及时去慈宁宫请安,可高太后似乎没有怪罪她的意思,沉樱心中感激,毕竟太后娘娘是个仁义人,并未计较这么多,还为她着想,怕她受寒。
  “樊绵福,身子好好将养着,看看明年能不能给皇上添个皇长子。”高太后笑容和蔼:“到时候母凭子贵,你便有资格能带着哀家的孙子来慈宁宫给哀家请安了。”
  “谨遵太后娘娘教诲。”沉樱微微低头,心里苦涩,皇长子?每晚上捡珍珠能捡出皇长子来么?可是这事儿必须是皇上配合才好,若是皇上不亲近她,她一个人也没法子变出一个孩子来。
  “那边有人放纸鸢了!”守在亭子前边的几个宫女忽然惊呼了起来,几只手朝天空指了过去,亭子里众人听着喊,都抬起头来往上边看。
  蔚蓝的天空澄净如洗,几缕白色的流云如被撕薄的棉絮,慢慢的朝未知的远方飘了过去,在悠悠的白云之侧,有几只纸鸢在空中游弋,两朵团花牡丹格外艳丽,一大一小,大的是浅紫色,一看便知道那是灵慧公主的最爱,而小的则是浅浅的粉白,虽然不及那浅紫牡丹花型大,可却看起来也是娇媚动人。
  牡丹的旁边有一只大蜻蜓,长长的翅膀似乎跟蝉翼一般透明,把那一抹天空的蓝色全都筛了出来,一丝丝的透到了地面上,不住的闪着金光,宛如清晨露珠上那最美的第一抹颜色。
  赫连铖坐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他心中很肯定,这三只纸鸢是谁在放。
  灵慧、赫连毓,还有她。
  一想到她,心里忽然就疼了,好像有人拿着手指戳了戳,心便裂了个大口子,正在汩汩的往外头流着血,怎么也止不住。
  自从那次负气说过不再来映月宫,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可是每日晚上,一只手紧紧的抓住那件衣裳,仿佛她就在自己身边呆着,温暖的感觉从锦缎衣裳上传了过来,那原本有些发硬的衣料也软了起来,似她柔嫩的肌肤。
  他想她,迫切的想见她,可始终没有机会。
  就在这风和日丽的三月三,她都依旧不愿意露面,只是和灵慧与赫连毓躲到了旁处放纸鸢,逍遥快活。
  高太后笑着看了墨玉姑姑一眼:“墨玉,快些将灵慧和毓儿喊过来,这都是怎么了,三月三不来给哀家请安,倒自己先去一旁玩耍了。”
  “是。”墨玉姑姑笑着应了一句,大踏步从亭子里走了出去,到了阶梯处略微一回头,将赫连铖的脸色尽收眼底。
  皇上好像没有别的异样表情,难道他看不出那纸鸢是谁放的不成?墨玉姑姑飞快的从几级阶梯上跑了下去,心中疑惑不已,没想到皇上这么短的时间就将瑛小姐忘记了,可真是变心比翻书还快,莫怪太后娘娘都上了他的当。
  “瑛妹,你看你看,我的纸鸢飞得最高!”灵慧公主手中擎着一根线,洋洋得意的抬眼看着天空:“我这纸鸢虽然大,可却是轻软,不沉手,故此能飞得高。”
  “阿姐,你的哪有比瑛姐姐的飞得高?”赫连毓有些不服气,伸手指了指天空:“分明是瑛姐姐的飞得高,那纸鸢瞧着比你的小了许多。”
  “哼,她的原本就不大。”灵慧公主听着赫连毓这般说,偏头眯眼看了看,果然觉得慕瑛的要飞得高些,偷偷的放出了一段线来:“毓弟,你看错了,分明是我的纸鸢要飞得高些。”
  慕瑛牵了纸鸢的线在草地上缓缓而行,春风将她的衣裳吹得轻舞飘扬,一点点淡淡的嫩黄颜色,就如宫墙上那灿烂的迎春一般,有着最生动的娇媚。听着灵慧公主与赫连毓争执这纸鸢的高低,她淡淡一笑:“毓弟,你看错了,自然是慧姐姐的飞得高,她的本来就比我的要大些,显得近了。”
  “毓弟,你听到没有?”灵慧公主洋洋得意的一昂头:“哼,你还是我亲弟弟呢,怎么老是不帮我说话。”
  赫连毓朝她嘻嘻一笑:“阿姐,我这是帮理不帮亲!”
  正在嬉笑间,就听着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众人抬头一看,从那边桃花林转过来一个高个子女人,像她那般体型的,宫里找不出几个来。
  “墨玉姑姑过来了。”赫连毓拉了拉灵慧公主:“阿姐,咱们赶紧去给母后请安罢,我就说过接了纸鸢咱们去母后那边,你偏偏要先将纸鸢放上天去再说。”
  “毓弟,你可真是个胆小鬼。”灵慧公主嘲弄的冲赫连毓笑了笑:“母后那边这么多高门贵女在陪着,还少了咱们去凑热闹?”
  她早就知道高太后请了高门贵女们进宫赏桃花,乃是想替皇兄赫连铖再选几个侍奉的绵福,打心眼里对这次桃花会有说不出的厌恶,她害怕慕瑛会触景伤情,索性顾不上给高太后请安,直接扯了慕瑛到御花园这边来放纸鸢,希望能陪着她,让她忘掉负心的皇兄给她留下的伤害。
  “太原王,公主,”墨玉姑姑很快便走到了他们几人面前:“太后娘娘在问怎么不见你们去请安呢。”她的眼睛扫了过去,落在慕瑛身上:“瑛小姐也一道过来罢,太后娘娘说好几日未见瑛小姐,也怪想念的。”
  高太后遣她过来,最终目的便是想拿慕瑛来刺激下皇上,看他会不会有什么动静,怎么能不将她一道请过去?
  慕瑛无奈,只能将纸鸢的绳子交到小筝手中:“你在此处等等。”
  小筝接过线锤,点了点头:“大小姐,奴婢不会让纸鸢挂到树枝上去的。”
  三个人随着墨玉姑姑一步步的朝桃花林那边走了过去,还未到跟前,就见着一群女子站在亭子旁边,肥环燕瘦,桃红柳绿,比那枝头的桃花更娇媚。
  “哼。”灵慧公主气哼哼的瞥了她们几眼:“一群庸俗脂粉!”
  慕瑛低头不语,她也深知这些女子的来意,可现在她已经不关心这些了,这与她实在没有半分关系,赫连铖要纳多少绵福,到时候会有多少中式椒房,又有几位昭仪,这些事情与她已经很遥远。
  她绝不要做他泱泱后宫里的一个,绝不。
  亭子不大,忽然间多了几个人便显得很拥挤,慕瑛站在灵慧公主后边,几乎能感受到有细细的呼吸夹杂着热气,腾腾的扑到了脸孔上来。
  “灵慧,毓儿,怎么今日都没来给哀家请安?”高太后抬起眼,望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脸上有止不住的笑意:“肯定是灵慧的主意,这般年纪了,还贪玩。”
  “母后,是毓儿提议要去放纸鸢的,你可别怪阿姐。”到了高太后面前,赫连毓却挺身而出,将这责任都揽了下来:“毓儿好久未在外边走动,一时贪玩,让内侍去司珍局接了纸鸢过来便想与阿姐与慧姐姐去比试看谁的纸鸢飞得高,故此未先向母后请安,还请母后宽宥一二,今后晨昏定省,必不敢忘。”
  慕瑛垂头在后边听着,赫连毓不过九岁年纪,竟就这般仁义,为了不让灵慧公主受太后娘娘责罚,把全部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与他那皇兄相比,实在不知道好到了哪里去。
  “毓儿,看在你诚恳的份上,哀家也就不再追究了,只是下回可要长些记性,这规矩可不能忘记,再觉得想出去透气,也该做了要做的事情再说。”高太后焉能不知这主意乃是灵慧公主所出?只不过她也不深究,笑眯眯的望着赫连毓:“你们先且坐下,陪着哀家说说话。”
  “母后,既然皇弟这般想到外边走动,那朕便赐他一座太原王府,让他搬出皇宫,住到京城里去。”赫连铖忽然接了话头:“毓弟,你想不想住到皇宫之外?”
  高太后闻言一惊,慢慢转过脸来:“毓儿还未到十岁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