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谁是黄雀(五)
  夜近三更,无星无月,天黑的可怕,伸手不见五指。
  陆绎一身黑色夜行衣,静静的伏在河岸旁的草丛中,就在他身旁,黄猛,陈永豪,甚至武大这样的老锦衣卫,也都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
  这个时节,正是运河两岸蚊虫肆虐的时候,陆绎的脸上被叮了好几下,奇痒难忍。
  其他的锦衣卫也都是如此,只不过看着陆绎都身先士卒一动不动,也全部都咬着牙强制忍耐。
  “哗啦啦,哗啦啦……”
  一片击水的声音传来,陆绎心中一喜,这半夜总算没有白等。
  张眼望去,窄窄的河道里,一溜三盏巨大的灯笼“飘”了过来,影影绰绰之间,勉强可以看到三条小船正在艄公的撑杆支棱下,缓缓前行。
  不多时,河畔孤零零的一栋茅草房前,也挂上了一盏灯笼。
  有了这盏灯笼的指引,那三条小船在艄公的操纵下,轻轻巧巧的在河道上打了个转,齐齐靠在岸边停了下来。
  陆绎见那三条船都绑好了缆,这才大喝一声:“举火,跟本官抓贼去!”
  早就被蚊虫叮咬的难以忍受的锦衣卫们,士气高涨,齐声大喊起来:
  “杀啊,抓贼啊!”
  “都不许动,停船,下船,跪下!”
  “别想跑,乱跑的一律格杀勿论!”
  ……
  三条船上除了各有一个艄公,还分别坐了几条箭衣短袖的汉子,一看到这阵势,那些汉子全都蒙了。
  倒是那些艄公见机的快,二话不说从船头往水里一蹦,顿时像条游鱼一般消失在河道之中。
  那些拿刀的汉子倒是想学,可他们全部都是旱鸭子,有个脑子糊涂了的,一跳下去,马上就在水里乱扑腾起来,很快就被淹没在深夜冰冷的河水中。
  其他的汉子全都围在一个光头边上,急火火的吼起来:“烂头陀,现在该怎么办啊?”
  烂头陀也不比这些汉子好的哪里去,慌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好不容易意识到自己手里的家伙事,这才一狠心说道:
  “咱们这干的都是杀头的买卖,手里的刀枪也不是烧火棍,和他们拼了!”
  其他的汉子本来就没主意,一听这个也乱糟糟的附和:“对对对,和他们拼了!”
  陆绎看到这群炸锅的鸭子一般的匪徒,居然妄想拼命,实在可笑。
  早有安排的陆绎大喝一声:“持械反抗,格杀勿论,给我射!”
  京师来的锦衣卫,几乎个个都是好手,射术也不差,得了陆绎的命令,纷纷放箭。
  陈永豪也混在这些京师锦衣卫中,他瞄着那群人中那个铮亮的大光头,“咻”的一箭就射了过去。
  “啊!我的眼睛!”
  “有弓手,官兵有弓手。”
  “快跑啊,这是大将的家丁,咱们根本打不过的。”
  ……
  本就慌乱的匪徒,好不容易鼓起一点点勇气,马上就被一轮弓箭射的崩溃。
  陆绎适时让属下大喊“投降不杀,只诛首恶不问胁从”,除了少部分心存侥幸的蠢货,大多数匪徒都丢开刀,按照锦衣卫的要求抱着头蹲在地上,等着被捆成一排。
  等这些匪徒全都被歼灭,黄猛等人才簇拥着陆绎走上前来。
  那烂头陀的大光头实在显眼,除了眼睛被陈永豪射了一箭,身上还被其他立功心切的锦衣卫砍了几刀,这个时候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陆绎让开身位,问身边的黄猛:“认识这人吗?”
  黄猛有些羞愧的摇了摇头,倒是他身边一个一直低着头的锦衣卫突然小声说道:
  “大人,这人外号烂头陀,应该是史大郎的那个结义兄弟,属下听说这人是山东那边来的好汉,对他也不是很熟悉。”
  陆绎点点头,这样的事情不急,可以随后再去核实,倒是这三条小船里运的是什么,陆绎才感兴趣。
  老规矩,黄猛将那些俘虏的贼人分别问话,陆绎则带着一干人,将三条小船上的货物搬上岸来。
  起先到还算正常,搬上岸来的都是些米粮和碱面,可是第三条小船上的东西一上岸,陆绎就发现了不同——太沉了!
  两个锦衣卫都是年轻力壮的棒小伙,可是合力抬一个框子却累的气喘吁吁。
  等他们将框子放稳,陆绎用绣春刀砍开上面的盖子,看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眼神就是一眯:
  “竟然是这个!”
  大明从来都是铜荒,比之两宋也好不到哪里去,民间多有融铜钱造铜器谋取暴利的人。
  可是这第三条小船,陆陆续续从上面搬下来十二个框子,每个框子里都是满满当当的叠满了方方正正的铜块。
  按照如今的铜价,这些铜块的价值最少超过一万两白银!
  整个天津卫,去年一年上缴朝廷的税银都只有一万八千多两,也就是说,这些铜块的价值,相当于天津卫半年的税赋!
  相比其他,陆绎更关心的是,那些人要拿这些铜块来做什么?
  毕竟内府监铸一门大炮,也不过是用铜三四百斤,这些铜都足够铸两门大炮了!
  意识到事态严重,陆绎也不耽搁,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将这些人押回天津锦衣卫驻地,过筛子一样对着那些个俘虏一遍遍的追问。
  只是很可惜,这些人只知道自己是给大名鼎鼎的史大郎卖命,具体如何联络,都只有那个已经咽气了的烂头陀知道。
  这些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押运的物资是什么,有些人还以为是贩私盐的——这几个家伙以前就是干这个的。
  陆绎见问不出什么名堂,只好将这些人暂时收押。
  倒是这次能有这样的收获,和那个老乞丐牛二有些关系,这家伙自以为害死了卢举人,吓的连家都不敢回,只敢躲躲藏藏的四处乞讨。
  偶然有一次被他发现了这条小河道的秘密,他虽然不敢上前去,但是却牢牢记在了心里。
  这次被锦衣卫抓到,原本以为必死无疑,陆绎却知道他是自己在吓自己,以他的罪行,流配倒有可能,杀头是不可能的。
  本着废物利用的意思,陆绎吓了他一吓,没想到这老乞丐心底居然还藏着这样的秘密,正好这个时候用来保住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