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_分卷阅读_132
  “不必说了。”沈数摆了摆手,“我今天就写信回西北,告知舅父舅母此事。”
  邬正觉得头痛死了:“王爷,属下所说的高门淑女,其实指的是——王爷,您现在若是能在朝中得到支持,要比什么都强啊,就是对西北也有好处呢。”
  沈数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问:“先生这样说法,与皇上有什么不同呢?”
  邬正猛然被噎住了,片刻之后,面红耳赤。他刚才还嫌皇帝为了笼络人就想把沈数的亲事做筹码,现在照他这样,岂不是同样拿着沈数的亲事为西北做筹码?
  “属下一时糊涂了……”
  沈数微微一笑:“我知道先生是为我好。不过,我也想娶一个合心意的人。”
  “那——蒋姑娘那里……”
  沈数沉吟了一下:“你说得是,我还该先问问她的意思才是。”
  邬正有点失魂落魄地从屋里出来,背着手慢慢往外走,才走几步就被两个身影拦住了,蝶衣睁大眼睛连声问:“先生,到底怎么回事?崔大姑娘是怎么死的?那现在王爷的亲事怎么办呢?”
  蝉衣跟在她身后,也是一脸的忧急。
  邬正点了点头:“崔家的亲事是不成了。王爷的意思,总归是先帝指给他的正妃,再要议亲也要过一年再说。”
  蝶衣一脸失望:“还以为王爷马上就能成亲了呢。”她耷拉着脑袋,“王爷都二十了,再拖一年就二十一,什么时候才能有儿女呢?”想想又愤愤,“会不会是太后他们派人害的?我知道,太后根本就不想让王爷娶妻生子!”
  邬正半是好笑半是感叹地道:“你说的是,但这些话却是不能说出来的,知道吗?”
  蝶衣缩了缩脖子道:“奴婢就是在家里说说……可是,那王爷的亲事怎么办呢?就算是一年之后再成亲,现在也该悄悄先议起来才是。”
  “你说的是啊。”邬正叹了口气,“是该先议起来才是。王爷啊,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蝶衣眼睛嗖地一亮,拉住邬正不放:“先生,你说王爷已经有看中的姑娘了?是哪一家的?”
  自打断定崔秀婉对沈数是刻意冷淡之后,郡王府上下没人喜欢她,蝶衣尤甚。现在人死了自然也不觉哀悼,反倒是听说有了新的王妃人选就兴致勃勃起来。
  蝉衣原先面有忧色,现在听了这句话,倒是脸色微微一变,虽不说话,却侧耳听着。
  邬正捋着下巴上的那一小撮山羊胡子只是笑,等蝶衣问得急了才悠然道:“这个如今却不可说。若是不成,岂不有伤姑娘家的闺誉?不可说,不可说……”晃晃悠悠走了。
  蝶衣瞪了他的背影跺脚,恨恨地道:“回头剃了你的山羊胡子!”转头又笑了,“姐姐,你听见了吗?王爷有看中的姑娘了,太好了!这崔大姑娘总算是做了件好事。”
  蝉衣却没有她那么高兴,只嗯了一声。惹得蝶衣疑惑地看她:“姐姐不高兴?”
  蝉衣打起精神,在她脑门上戳了一指头:“高兴就要像你这样吗?再说了,崔姑娘总算也是准王妃,现在人才死你就这么眉飞色舞的,叫外人知道岂不是给王爷惹麻烦吗?难道是王爷不满意先帝定的婚事,所以巴不得人死?”
  蝶衣吐吐舌头,连忙把脸上的喜色抹去,嘴里却还有些忍不住:“我就是觉得,王爷终于能娶自己看中的姑娘了,真好。将来就像侯爷和夫人那样,举案齐眉,生儿育女,到时候呀,我就伺候小主子们……”
  她说得一脸憧憬,蝉衣却早走了神,只是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直到蝶衣说道:“只可惜邬先生不肯说是哪家的姑娘……”她才仿佛刚刚醒过神来似的,随口答道:“那你怎么不问王爷去?”
  蝶衣哦了一声,抬脚就要往沈数房里去,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不好意思地道:“姐姐你上回才说过要守规矩,我差点又忘记了。既然王爷不说,那也轮不到我问,我只要等着王妃过门就行了。”说罢,欢欢喜喜地走了。
  蝉衣瞪着她的背影,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笨蛋!”该守规矩的时候不守,不该守规矩的时候又想起规矩来了。犹豫片刻,她还是自己往沈数房里去了。
  沈数正在写信。自从离了西北,他给舅父舅母写信也不止一封,唯有今日这封信写得自己心中如同揣了个小兔子,又是柔软又是忐忑,写着写着,唇角就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来。
  蝉衣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抹笑意,心里不由得紧了一紧:“王爷,邬先生怎么走了,奴婢刚沏了茶来……”
  “放在这里吧。”沈数不以为意,“邬先生去算账了。”
  蝉衣自然地走过去磨墨:“王爷又给侯爷和夫人写信呢?”
  沈数下意识地将手一遮,轻咳了一声:“快写完了,不必再磨墨了。”
  蝉衣心里顿时又是一沉,连忙将墨条放下:“那奴婢去做做针线。今年想是又要在京城过年了,邬先生和几位侍卫的衣裳也要准备起来。”
  沈数心不在焉地点头:“你去安排吧。”
  蝉衣只得走出门去,回头一望,沈数已经又满面笑容地写信去了……
  ☆、第105章开药
  虽然是准郡王妃,但崔秀婉只是未嫁女,崔家在京城内又无什么根基,丧礼自然也不会大办,不过是平日里有些交情的人家女眷去看望一下崔夫人罢了。待过了三七,就由家中下人扶棺归乡,在祖坟旁边觅一块地葬了。
  “郡主,郡马要去崔家送程仪。”珊瑚轻手轻脚地从门外进来,见南华郡主一脸烦闷地坐在窗前发呆,声音又不由得又降了几分。
  “去崔家做什么?”南华郡主烦得很,“我们跟崔家又没交情!”打从那日为了江恒的亲事吵起来,江郡马虽然没有再离府,可也不再来她的院子了,只住在书房里。
  其实南华郡主吵完之后也有些后悔,但她端郡主架子已经端了一辈子,这时候无论如何也放不下身段,于是夫妻两个又僵持了起来,弄得整个江府的下人们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郡马说,毕竟是先帝指给安郡王的正妃,虽然没过门,也该去尽个礼数。”珊瑚观察着南华郡主的神色,小声道,“既然郡马要去,郡主不妨也一起去?”
  “崔家算什么,一个未嫁的丫头片子,也值得我去给她送行?”南华郡主不耐烦地道,“何况太后素来就不喜欢安郡王,我离崔家远点还来不及呢!跟郡马说,不准他去!”
  “郡主——”珊瑚为难起来,“若这样,不是又要……”又要闹起来了吗?人人都知道江郡马当年在西北也上过战阵的,因此最钦佩能打北蛮的人。安郡王就在西北打过北蛮,现在他的未婚妻死了,棺木要返乡,江郡马不去吊唁,程仪总是要送一点表示表示的。
  南华郡主习惯性地下完命令,自己也觉得不妥,重重出了口气,随手把案子上的双面绣小桌屏给推倒了。
  珊瑚小心翼翼地上前捧起来放到一边,迟疑着道:“郡主,其实郡马也是极疼爱二公子的,您也如此,那又何必争吵呢?”
  南华郡主竖起眉毛:“他要让恒儿娶蒋家丫头,这算什么疼爱!我不吵?我不吵难道真让恒儿娶个医家女不成?”
  珊瑚侧耳听听外头无人,便小声道:“其实,郡主又何必跟郡马争吵呢?只要蒋家姑娘许了别人,二公子自然就断了心思。”
  “嗯?”南华郡主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沮丧起来,“她若许了亲事自然是好,可这事儿我却管不到。”
  “但郡主可以去说媒呀。”珊瑚道,“若能得郡主说媒,至少她也能嫁个官宦人家,想来蒋家也无有不肯的。”
  南华郡主却有些犹豫起来:“蒋家那丫头性情厉害得很,恐怕也未必肯听。我虽是郡主,可她若硬是不肯,我却也管不了。再说,她若是勾引恒儿,我得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才能让她满意?有那跟咱们家差不多的人家,谁会娶她?”就算是郡主说媒也不行。
  珊瑚犹豫了一下,想想前些日子又跑来要钱的爹娘,狠了狠心道:“也未必是娶。蒋姑娘生得美貌,若是做妾想必是行的。”
  南华郡主失笑:“这更胡说了。我若替人做媒还好,替人说妾可有什么脸面?再说了,好好的人家,哪有肯把女儿送去做妾的,又不是活不下去了。且蒋家现今正风光着,更是不肯了。”说着便有些失望,“还当你能出什么好主意,没想到也是个糊涂人。”
  珊瑚忙道:“可若是太后下旨呢?蒋家还敢不听?”
  “太后?”南华郡主心里一动,又摇起头来,“这事太后如何会管?”她在太后面前还没有这么大脸面呢。
  珊瑚胸有成竹地道:“别人太后不管,可承恩伯太后管不管呢?”
  “给于思睿纳妾?”南华郡主一脸惊讶,“他现在都什么样了……”太医已经换了好几拨,听说到现在人还下不了床呢。
  “正是因为承恩伯身子不好,才要个懂医术的人去照顾啊。”珊瑚侃侃而谈,“蒋姑娘能治好那么多人,医术自是好的,有她去照顾着,说不定能治好承恩伯呢。若是太后高兴了,或许就让她给承恩伯做了正室也说不定。到时候她就是伯夫人了,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亲事。”
  南华郡主才听了一半眼睛就亮了:“好主意!”事关于思睿,太后一定会同意的,到时候用不着她做什么,太后自然会把蒋桃华那丫头弄到承恩伯府去,到时候江恒也就只能死心了。
  “那您眼下就进宫去跟太后说说,这事儿了了,您跟郡马也不必争执了。”
  “嗯。”南华郡主立刻就要起身,“快给我梳妆。这事儿若办成了,我重重赏你!将来放了你的身契,给你找个好人家。”
  珊瑚立刻就跪到了地上:“奴婢不出去,奴婢一辈子伺候郡主。”说着眼圈便红了,“奴婢家里不拿奴婢当女儿看,只恨不得卖了一回再卖一回,只有郡主对奴婢好。奴婢只想将来能一直伺候郡主,不愿意出去。”
  “这好办。”南华郡主一口答应,“你也二十岁了,明年我就在府里挑个妥当的管事给你办亲事,你看绸缎铺子里的江六如何?到时候你还进来做管事娘子。你爹娘若是再敢来闹,立刻让人打出去。”
  江六年纪轻,人也生得不错,手上管的绸缎铺子虽不是南华郡主最好的产业,但进项也不算少,是满府里的丫鬟们都中意的“东床快婿”。珊瑚闻言心里就一喜,低了头道:“奴婢自是听郡主的。只是听说江六跟郡马院子里的白鹿……”
  “都是主子的人,哪容得他们私相授受?”南华郡主立刻有些恼了,“白鹿又怎样?自有我做主呢!”
  珊瑚一颗心都定了,呯呯就给南华郡主磕了几个头:“奴婢谢郡主恩典,这辈子都尽心竭力伺候郡主。”喜滋滋站起来给南华郡主梳妆,在镜子里顺便照了一下的脸,觉得也不比白鹿差,将来成了亲之后,定然能将江六慢慢笼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