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有个娇皇后_分卷阅读_56
  头天晚上睡得晚,第二天阿浓便起得迟了些,洗漱完毕又吃了早饭之后,她便准备去给安王妃请安,顺便与她正式告辞。谁想刚要出门,突然有丫鬟匆匆来报,说是秋掌柜之子秋子元与另一个大管事吴川求见。
  阿浓也正好想问问出发去蜀中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便使人将他们请了进来,谁想那二人一见到她便伏地大哭,说是徽香楼的库房昨夜起火了,他们这些天收拾好的准备给阿浓带走的银钱财物以及所有账本地契之类的东西也都付之一炬了!
  徽香楼是一家外表看着普通,实则安置了阿浓在安州所有资产的酒楼,里头放着阿浓名下各个铺子的账册,流动资金及房契地契之类最为重要的东西,这么多年来一直由秋善和吴川共同看管打理。
  若换做平时便罢了,这些东西虽重要,可被烧毁也只是一时的伤筋动骨,毕竟铺子庄子都还在,银子早晚能赚回来,地契房契也能补办回来。可因阿浓即将离开安州,秋善几人这几天一直帮着她把财产变现,那些赚钱的铺子能转卖的都已经卖出去,只剩下了一些庄子之类没有太多收益的产业还放着,等着往后再慢慢迁动。是以昨夜这一把火,相当于是把阿浓在安州的产业统统烧了个八成干净。
  这些都是娘亲过世前为她留下的,阿浓当即如遭雷劈,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方才勉强冷静下来,问道:“为……为什么会突然起火?”
  徽香楼在这里发展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事,为什么偏偏在她临走之际出了问题?
  暗暗和吴川对视了一眼,秋子元重重磕了个头,痛哭道:“不知是哪里来的歹人,小的已经报官,官爷已经接下案子在查了!”
  阿浓第一个反应便是韩芊芊,可转念一想又否定了,烧她的嫁妆与留她下来并无牵扯,何况她之前的计划刚刚败露,正是遭人怀疑的时候,这时再轻举妄动,未免太过愚蠢了些。那么,是谁动了她的嫁妆?
  阿浓并不看重钱财,只是这些东西是她娘亲留给她的最后念想,一朝被人毁去,便有种母亲彻底从自己的世界离开的感觉。这被人算计险些失了清白都没有太大反应的少女终于眼圈发红,露出了冷厉的眼神。她死死地咬着唇忍下了泪意,飞快地出了芳华院往主院跑去。
  她一定要抓到那个纵火之人!
  阿浓心绪不宁,行至住院门口方才勉强镇定下来,只是不知为何,这一静下来,她的心却方才还要不安,眼皮也不停地跳了起来,有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她突然莫名地有些不敢往屋里走,可丫鬟们已经出来相迎,她深吸了口气,到底是抬脚走了进去。
  对上屋里安王妃异常怜惜的目光那一瞬间,阿浓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下“咯噔”作响的声音,她忽然有些喘不过气,下意识就要往外退去。
  “阿浓……”看着神色苍白,眼神惶恐的少女,安王妃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但此事是瞒不住她的,遂这中年妇人一狠心,还是当机立断说了出来,“刚刚得到的消息,皇后娘娘……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v⊙)
  ☆、第54章
  第54章
  阿浓是被冻醒的。
  她裹着厚厚的狐裘,盖着厚厚的被子,可还是觉得如置冰窖,全身又冷又疼。
  这冷意像是从地底下来的,一丝一丝穿透厚厚的棉被衣料,贴着她的骨子缝钻了她的身子,然后如同锋利的刀片一般不紧不慢地切割着她的血肉。
  但她没有叫也没有哭,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纱账,任由破碎而绝望的剪影在脑中四处乱窜。
  安王妃说文皇后是哀痛过度而亡的。
  叛军南下速度太快,短短时间里又拿下了一州,可蜀中那几位皇子却还只知道互相踩踏,彼此斗争。前些时候太子被暗算,不得不临危受命奔赴战场,谁想这一去就没有回来……
  听说是死于万箭穿心。
  文皇后本就在这一路逃亡中受了累,身子有些不好,等太子战死的噩耗传来,当日便倒下了。她膝下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太子一死,她的精气神也彻底散了,在床上躺了几日之后,到底还是于昨日下午闭上了眼。
  她的姨母……没了。
  失去娘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丝念想之后,她连姨母也失去了。
  阿浓捂着胸口,只觉得仿佛有人狠狠捏紧了她的心,一下一下地将它揉碎了开来,让她整个人都炸开了似的疼。她闭着眼,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能无力地喘着气,听着自己越发浓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将她抱了起来。阿浓挣扎了一下,待闻到那人身上熟悉的气息,便又安静了下来。
  她始终没有睁开眼,只是静静地靠在来人怀里,苍白的脸上是夜色也挡不住的迷茫。秦时心疼极了,轻轻摸着她的脸道:“阿浓,睁开眼看看我。”
  少女恍若未闻。
  早上收到文皇后病逝的消息时秦时就知道要坏,一熬到天黑便马上赶了过来,可惜不管他怎么说,少女都不肯开口,只蜷着身子倚在他怀里,双眼闭得紧紧的,连看都不肯看人一眼。
  胸口好像叫人用什么东西塞住了,梗得难受,秦时沉默片刻,突然附在她耳边清晰而残忍地说道:“这世上没有不醒的梦,阿浓,皇后娘娘是真的去了,你再是装睡她也回不来的。”
  少女浑身一震,仍是没有抬头。片刻之后,她的身子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秦时用力搂紧了她,大掌不停摩挲着冰冷如雪的手:“别怕,你还有我,我不会丢下你,永远都不会的……阿浓,你看看我,嗯?”
  阿浓,好孩子,你还有我。
  母亲去世的时候,姨母也这样对她说过,可她骗了她,她也丢下她走了。
  短短一句话,像是利刃一样刺穿了她的外壳,阿浓胸口剧痛,终于忍不住呜咽一声,眼泪汹涌而出。
  胸口像是被暴风雨袭击过,支离破碎,满目狼藉,她终于从咬得死死的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骗子。”
  娘亲说会一直陪着她,姨母也说会一直疼爱她,可她们都骗了她,都将她孤零零地丢下了!
  都是骗子,骗子!
  秦时心头跟着揪疼了起来,他再也忍不住,低头用力吻住了少女雨中残花一般微微颤抖,毫无血色的唇。
  灼热的气息从他温热的唇上传递过来,仿佛能够驱除这世间所有寒冰,阿浓没有挣扎,只是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反客为主地迎上去,然后死死地咬住了他的唇。
  铁锈味伴随着疼痛在秦时唇舌间蔓延来开,他微微一怔,随即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更贴紧了这如同慌张失措的小兽一般啃咬着自己的少女。
  她似乎是在发泄心中的哀伤与愤怒,又似乎是在试探他对自己的容忍度,秦时沉默而包容地抱着她,目光始终明亮如星,温柔如水。
  不知过了多久,阿浓终于从噩梦中惊醒一般回过了神,她几乎是仓皇地放开了秦时,然看到他已经发肿的下唇时,少女直往后缩的身子又顿住了。
  “牙齿挺尖利。”秦时看着她笑了起来,因唇舌受伤作痛,他说话有点含糊,阿浓听在耳中,只觉得鼻尖又泛起了阵阵酸涩之意。
  “对……不起。”她觉得羞愧极了,自己竟像个泼妇一般对着无辜之人发泄心中悲愤,还因此伤了他。
  “没关系。”秦时松了口气,随即长臂一伸,重新搂住她,低声笑了起来,“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不过若能再温柔地亲我一下就更好了。”
  阿浓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倚在他胸前,感受着他身上那股子不属于冬天的温暖。周身那阵刺骨的寒意不知何时已经退去,冰冷的双手也已经叫他搓热,还有仿佛叫冰块填满的胸口,似乎也不知何时冰雪消融了……
  这个人,真像天上的太阳。
  这念头一起,苍茫一片,万里冰封的未来之路一下就变得清晰温暖了不少。阿浓睫毛微颤,突然抬头将自己的唇轻轻地贴在了他的嘴角上。
  “你带我走吧,现在就走,好不好?”
  秦时拒绝了阿浓。
  听到他说“不”的那一瞬间,少女觉得自己再次被寒冰包围了,她愣愣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身上暖和得让置身寒潭的自己无法不心生贪恋的青年,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无措。
  他不想要她吗?还是……还是他已经看出了自己卑劣的心思?
  看着她那双叫泪水洗过,亮得如同黑玉一般的眼睛,秦时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他低头轻啄了一下她的唇,叹道:“我不会叫你无名无分地跟我走,等明天上门提了亲,你再与我回家,嗯?”
  阿浓眨了一下眼,似乎没明白,片刻后方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道:“忠肃侯不会答应的,表姨母,表姨母他们也不会……”
  “我有办法,你只等着我便是。”青年的轮廓逆着月光隐在黑暗中,阿浓看不大清楚他的表情,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被珍视的温暖,“我要光明正大地娶你,叫你做我秦时的妻子。”
  阿浓的心仿佛突然被一只滚烫的手捏了一下,她眼中再次泛起了泪光,只这一次,却少了悲伤多了动容。
  许久,她方才低下头,哑着声音道:“多……多谢你。”
  ***
  阿浓不知道秦时是怎么做到的,反正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拿着季文浩亲笔写下的婚书,带着一大堆聘礼,在楚东篱的陪同下到安王府来迎她了。
  这日他难得地换下平时穿习惯了的粗布短褐,穿上了一身青墨色锦袍,还整齐地用玉冠束了发,那高大俊朗的模样,看呆了王府里的大小丫鬟们,也看愣了安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