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德侯府_分卷阅读_36
  这时虞娘子先从内屋里退了出来,跟少夫人禀道:“洵林已经不哭了。”
  “那就好。”
  “少夫人,我可要随您进宫?”
  “要,你要是有准备的,现在就去。”
  “奴婢去换身厚点的衣裳,这就来。”
  “好。”
  宣宏道已经从内屋出来,与长媳道:“好了吗?”
  “好了。”
  “姜府不是太远,应一会就过来了,我们现在就去门边等。”
  “是。”
  “这位小兄弟?”宣宏道这时朝坐于门边一角的东宫差人说话。
  侯府乱了一会,但侍卫说过话,下人搬了椅子给他坐,说是家里少夫人吩咐的,随后茶水点心也一并送上了,还给他热了一小壶暖身子的烧刀子,侍卫没敢大白天的喝酒,省得等会过宫跟人起冲突,这厢等归德侯一说话,他马上道:“宣侯爷,这就走?”
  “走,不过还得劳烦这位兄弟,等会在门边等等我丈人。”
  “行。”侍卫抄起了那热在烫水当中的小酒壶,跟归德侯道:“我带着,宫里出了事,门比平时还要紧,我守宫门的兄弟们这都是一宿没睡了,我等会把这酒送给他们热热肚子。”
  宣宏道一听,脸色一动,“可还要多拿几壶?”
  “不用了,这点就行了,侯爷,请。”
  宣宏道走在前面,步子与他迈得一致,走在他身边,“宫里这是出什么事了,可是与我长子重伤有关?”
  “有关。”侍卫知道他在套话,他本来不该多说了,但看在那美婢给他送来了茶酒的份上,他顿了一下,道:“侯爷,我不过是个来送信的,不该跟您多说什么,小的只能道,这次长公子办了件大事,他要是这次缓过来了,侯府好,我们也好……”
  我们就是东宫了,侍卫不敢把话说得太清楚,含糊其辞道:“要是没缓过来,很多事就不好说了,不过,再差应也差不到哪去,长公子这次真的是办了件大事了。”
  他让燕王失手,让圣上彻底相信了燕王的狼子野心,就是他因此也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这要是活不过来,这天大的功劳也不知道侯府能不能领到手。
  按他看,归德侯是差着那么点的,宣长公子要是不在了,太子都不敢太帮着他,现在就看姜太史了,有那么根老硬骨头在,他要是知道了宣长公子所做的事,长公子就是没了,他应该也能在圣上面前给归德侯府要点要紧的过来。
  这些话,侍卫也不敢说得太明确了,端看归德侯领悟多少,他话说罢,等归德侯再问,他都打了哈哈过去,不再多说了。
  他们到门边等了一柱香,乔木也把她们姑娘姑爷的两件厚裘都拿了过来,许双婉穿了她那件,抱着丈夫的那件,没一会,寒风中就跑过来了两道人影。
  是姜太史他们来了。
  姜太史下午正好在家,一听到消息,都顾不上坐轿子,当时就叫了家里腿脚最快的小孙子姜阔背他过来,同来的还有跟在他们身边的姜垠。
  他们是一步都没停急跑过来的,一到归德侯门前,姜家三人老的少的都已汗如雨下,姜太史在侯府门边见着他们,当下都没用女婿行礼就挥手,“走!”
  一行人急匆匆地去了。
  皇城内城非禁卫军行公务不能跑马,马车又太慢且颠簸,这急着赶路的话还不如轿子快,侯府这边已经备了三台轿子等着,姜太史上了侯府的轿,嫌太慢,一路催促不停,他小孙子,十七岁的姜阔因此抢过了轿夫的扛把自行抬起来轿,带着人冲了前面,一路跑了过去。
  一行人赶急赶忙的赶到了皇宫,进了东宫,太子见到一群急忙忙的人,对着前面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的姜太史道:“太史大人,您来得正好,您快进去看看罢。”
  姜太史都顾不上跟太子说话,朝太子拱了拱手就往里跑,归德侯还勉强朝太子动了动嘴,道了句“劳烦”,许双婉则在外祖往里冲的时候就跟着他的屁股,埋头急步紧随了进去。
  等到进去了,一股腥重的血腥味带着寒气就朝他们扑面而来……
  “子目……”姜太史一进去就看到了床上赤着半肩的外孙,颤抖着声音扑了过去。
  归德侯也是大步过去,看到床上那一动不动,脸如白纸的长子,这时,他看老岳父探了下长子的鼻子,随后一下腿软,倒在了床边,他慌忙抱住了人,看老岳父已老泪纵横,他心头一疼,眼前一片发黑。
  那床尾还坐着一个身着浆洗得发白的麻衣的老者,见此皱了皱眉,许双婉本抱着她的长公子的厚裘,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床上没有一点生气的人,但此时她恰好看到了这个人脸上的表情,她抱着裘衣朝这个人走了过去,轻声地问他:“老人家,我夫君可是还在?”
  “在,怎么不在了?”那老人家没好气地道:“这不还有一口气,老夫在想办法嘛?你们一进来又打乱了我的想法,这要是没救过来,可不能怪我!”
  真是好生气,他刚刚想到了怎么施针,这些人就又跑了进来打乱他。
  第33章
  许双婉慌忙去扶外祖,也跟公爹说了一句:“爹,咱们让神医帮咱们救治罢。”
  神医听到,翻了个白眼。
  姜太史也听到了老者之前说的话,他刚才没摸到外孙的气息,这时也顾不上多的,一站起来就朝那麻衣老者一揖到底,退到了一边,比女婿的动作还快。
  宣宏道一见,连忙扶了他。
  那老者看了他们一眼,哼了一声,挥挥手,让他们再走远一点,这时,也有宫人快步过来请他们站到一边,相请之间轻声道:“那是药王老人家。”
  姜太史一听,失声道:“可是燕州那位药王?”
  “正是。”
  姜太史又两手相叠朝那药王看去,本欲行礼,但这时候老头儿已经敛着眉头施针了。
  那宫人也是一直在这房里,这时也是叹了口气,不知这药王老人家在做什么,床上的宣公子是被他几次吊回气了,但刚才他亲手试过,明明是没有气了,他老人家非说人没死,也不知道凭的是什么。
  但他才是药王,是太子连哄带骗从圣上那请过来的,这时候不信也得信他,权当死马当活马医了。
  药王这时也是火气大得很,给宣仲安连扎了数针后,忍不住恨恨道:“你这小儿,老头我救了你好几次,你却把我都搭上了,你害得我好苦。”
  害得我好苦,我还要救你,药王真是恨不能把这人扎成筛子扎死算了,可想想要是这么个命八九成都握在阎王手里的人被他抢救了过来,他回去后,跟老友喝酒对饮时又有得可吹的了,图着这点奔头,他不得不想法设法把人救过来。
  说来,要是别人,药王也没有把握能救得过来,但这人在他手下当过药人,又是个坚韧不拔、求生意识非比寻常之辈,他还是有些把握的。
  再说来,这要是换个人昨晚就断气了,早就死得僵成石头了,敲起来说不定还会咣咣响两下,但他那心跳偏偏就是不断绝,时不时来一下,手是冰的但跟他要死不活的时候那温度也差不多,他老人家就是想把这当个死人扔了不管也不成。
  药王咬着牙扎针,下得狠又猛,那银针晃如银光如闪电一般扎在了宣仲安的身上,看到姜太史一愣一愣,归德侯已是不忍别过了头,而许双婉,这时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了,只管摁住乱跳的心,连眼都不敢眨地看着人施针。
  她自以为自己足够冷静,还面无表情,却不知道她的眼泪早流满了脸,淌到了襟前的狐裘上,打湿了前胸的一片毛。
  那狐毛湿湿瘩瘩地蔫了下去,许双婉浑然不觉地睁着眼,看着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直到,她看到了床上的人动了起来。
  “动了……”她心里狂喊。
  “动了!”但喊出来的不是他,而是屋里的宫人,只见那宫人狂往跑去,道:“太子,太子,又动了!”
  “喊啥?”他惊天动地般喊,施针的药王施了最后一针,对着门怒吼:“又喊,死了算谁的?”
  这群人,怎么这般爱大惊小怪,真是一点见识都没有!
  他们是八辈子都没见过大夫救人啊!
  **
  宣仲安最终是回过了气来,还睁了一下眼,但很快眼睛又垂了下去,跟死人一样。
  但好在,有明显的喘气了。
  那太子身边的老公公也是一个箭步就先跑了过去,探到鼻息,激动地道:“活的。”
  当真是活的,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