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生 第22节
  从浴室出来发现哥哥正鬼鬼祟祟的翻看他自己的包,察觉祝微星在看又赶忙躲回了床上。
  祝微星没戳破,由他慢慢消化。
  没拉窗帘的屋内能看到对面一片漆黑,土匪还没回巢。祝微星想到刚才几人烧纸钱的行为,不像是为纪念某个家人。多半是他们一起的同龄人。同学?朋友?土匪军团中还有英年早逝的?能让姜翼触动,拉着那么不待见的自己兴起还魂感叹,大概关系很不错。
  转而又觉得自己不该关心,于是放下窗帘也躺去了床上。
  拿起手机一看有好几条未读消息。一条来自班长辛曼曼,代辅导员告知祝微星的专业老师让他明天下午两点去音乐楼709教室。
  第二条来自一个叫jeff的,说今天和祝微星偶遇很高兴,并对他的健康、工作和生活都表达了长篇大论的关心。用词之柔情让祝微星起一身鸡皮。
  回忆今日和自己偶遇又贴合这画风的……酒吧所见的那位中年孙总再可能不过。翻微信分组,【金龟】一栏里jeff赫然在列。
  这里不得不提祝靓靓在社交软件上的细致归纳,不仅各组人群属性明确,其下还有清晰的星级划分。从一到五,星星越多外貌权势地位财富等综合水准应该越高。可惜祝靓靓的联络人里【金龟】的最高星级目前只有三颗,且只有两人。而孙总是零星,除他外,零星的歪瓜裂枣还有二十个。
  之所以未清空,是考虑到祝靓靓交友圈的复杂,遇上陌生人,好比jeff这样,用这组别做个参考,可达到基础删选功能。
  祝微星自然不会理睬孙总,把jeff拖入黑名单,祝微星去看收到的第三人消息。
  【作威作福】:靓靓,你今天开学了。
  【作威作福】:我也好想去学校。
  这熟络口吻,似乎比yiyi更有交情?但离自己出事已过一个月,两人却第一次联系。对方知道自己开学时间,却不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了吗?
  翻看他资料,【作威作福】的头像是一辆银灰色跑车,可惜半年可见的朋友圈一片空落,身份信息很少。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他被分在了【狗友】这一栏。据祝微星分析,祝靓靓的【狐朋】和【狗友】之间有点区别。【狐朋】里至少躺了几十个网名,好比白天那个假笑男孩,显而易见的关系塑料。【狗友】里头却只有一个人,就是这位【作威作福】。
  正想着,又有消息进来。
  【作威作福】:靓靓,你会来陪我吗,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好黑,好寂寞。
  这话若孙总说,肯定油腻得不怀好意,但这人打出来,字里行间却充满了孤独无助,还有一种浓得化得不开的冰冷。
  祝微星忽觉得脖颈一凉,他看了看窗户,关得很好。
  祝微星打字。
  【祝靓靓】:你在哪里?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
  【祝靓靓】:抱歉,我前一阵出了事故伤到头,很多事忘了,对你也没印象,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依然没消息。
  祝微星最后发了条。
  【祝靓靓】:你需要帮助吗?
  手机再无动静。
  祝微星没头绪,想到明日还要早起,便将手机摆到一边,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记不住人物,可以暂时不必管燕瑾凉那伙人,故人坊也不用理,眼熟一下羚甲里的邻居,跟着祝微星的视角走就行。另,他不想理的无关紧要的人大家也可以不用理。
  姜翼:?
  第27章 难听
  闹钟准时在五点半敲响。
  怕吵醒哥哥, 祝微星赶忙摁掉起身。他有点背疼,床板硬,身下没垫床垫, 木板上直接就是一层薄竹席铺就, 常常硌得只剩骨头的祝微星浑身疼。头也胀胀的, 明明昨天睡得挺早。
  其实从出院回家后,祝微星就一直睡不好。不,应该是失忆醒来至此便日日浅眠,夜夜多梦。有时他知道自己睡着了, 身体落在原地,思维却仍是乱走, 他能听见哥哥打呼, 能闻到蚊香刺鼻,能感受到对面映来的光。
  就像昨晚,他甚至记得小土匪回家的一连串动静。对方开门时的轻轻碰撞, 脚踩在地板上的踢踏声,姜翼好像还玩了电脑,键盘响了半天。
  小土匪算有公德,没特别闹腾,但仍叫敏锐的祝微星听了个全程。
  对面是千里眼, 他这里是顺风耳。
  一言难尽。
  拧拧眉心,换衣下床。
  洗漱的时候祝微星把昨晚的脏衣服一起洗了, 在两瓶洗衣液中,祝微星仍坚持选择西柚, 对那瓶椰子嗤之以鼻。
  出来奶奶已烧好了粥, 祝微星喝了一碗,想想又从箱子里取了两个蛋糕放进碗橱。
  “哥哥回来给他吃。”祝微星说。
  奶奶望着他, 眸中的清冷退去几分,隐隐带了一丝柔色。
  祝微星接过枸杞茶,对她道别下楼。
  在楼道里又遇上了梁家兄妹。过去该是见面不识的关系,眼下对方却第一时刻对自己露出友好微笑。
  “早上好。”梁永富说。
  梁永丽也在后面对祝微星点头。
  白日见这两兄妹容貌更为出色,哥哥颀长清俊,像一杆青竹,妹妹亭秀文雅,像一束玉兰,疏淡有致的气质与这羚甲里的喧嚣陈旧格格不入。
  “上课去?”梁永富主动交谈。
  祝微星道:“去渔舟街。”
  “这么早?”
  “我暂时替焦婶摆牛奶摊。”
  梁永富意外,微笑:“有时间会光顾。”
  “欢迎。”
  “之前的事,谢谢了。”梁永富又道。
  “你道过谢了。”
  “我是说我妹妹那次。”
  祝微星看了眼默默随在后头的梁永丽:“你妹妹道过谢了。”
  梁永富又笑,他笑起来特别温柔,冲淡了周身的距离感。
  “这是我的谢谢,我前一阵去了外地做交换生刚回来,疏忽了。”
  祝微星客套式问询:“大学生交换?”
  梁永富点头:“f大研一,我学法律。”
  两人边说边到了车棚附近。
  祝微星是想来看看昨晚停楼下的共享单车是给推到车棚还是被人骑走才不见了,结果一到哪儿倒见着一群看热闹的。
  梁家那位总坐走廊摘菜的老太太也在,肃着脸正在瞧扫着车棚的老伴。就是总搬个小板凳坐这看体彩的梁爷爷。退休后他担任了羚甲里的车棚管理员,负责看守也负责清洁。
  宋阿姨和陈嫂也跟这位梁老太站一块儿嘀嘀咕咕。
  宋阿姨指着地上:“这些垃圾肯定是小土匪他们弄出来,我昨晚从我老娘那儿回来,亲眼看见他们在这里烧纸钱。”
  陈嫂问:“怎么晚上烧纸?搞得乱七八糟。他们这些小孩能给谁烧纸?”
  宋阿姨凑近:“我回家琢磨了半天,一般人他们不会跑弄堂里烧,唯一的可能就是烧给孟家的那个……”
  陈嫂和周围人一道震惊:“孟家小孩没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我觉得有一小段时间了。你们想想没入夏的时候我们还见过小土匪往医院跑,这放了暑假姜翼倒天天待在家了。算一算,至少一个月前就没了,”宋阿姨分析,“小孟出事后,医生就说几乎没可能再醒来,就是脑死亡了呀,躺了两年得了这结果,谁都该有心里准备,纸肯定是烧给他的。”
  陈嫂唏嘘:“小孟二十都不到,没了实在可惜。但再一想,小孩也是一种解脱,不止人受罪,在医院一天就是一天的钱,两年下来不知道要花掉多少,唉。”
  宋阿姨问出弄堂里的未解之谜:“这住院费到底谁在供?”
  “就是啊,在我们弄堂孟家是穷得数一数二,和邻居来往不多。老孟十几年前就死了,孟家只剩他们母子两个。小孟一出事,他妈妈脑子就急坏了,不是被关进l市那家疗养院了吗,孟家哪来的钱给小孟在医院耗上两年?”
  “总不可能是小土匪出的吧?虽然他在这事上真不错,小孟性格内向,从小在弄堂里没个要好的,关键时刻没想到小土匪会主动站出来帮他,这两年还去医院探望过好几次。但出力是一回事,钱嘛,他肯定没那么多,就算有,无亲无故,谁会莫名其妙拿出来,香雪也不会答应啊。”
  一旁有个卷发阿姨忽然压低声音:“我听着一个可能……你们别出去说,只是可能啊。小孟会出事……其实和小土匪脱不掉干系。你看从小到大,弄堂里哪个小孩不被他欺负过?别说小孩了,大人也没少看他脸色行事。他平日里帮着自己那些小兄弟算情有可原,但小孟又和他不熟,出了事他那么热心,实在怪得很。”
  听见这话,祝微星眉间微微一蹙。
  “可不能这么说,”操着扫把的梁爷爷听不下去了,“小孟生活背景和小翼相似,他或许觉得俩人都是母子相依为命,才出手帮人的。之前小翼在学校不也帮助过同学吗?还上过新闻呢。大家从小在弄堂里一起长大,做了好事还被乱猜,会寒人心,不能这样。”
  平日爱碎嘴的宋阿姨和陈嫂也觉梁爷爷说得有理,跟着点头。
  “孟济是在城郊的红光小城出的事,怎么会跟姜翼有关?孟济的钱是红光地产赔的,虽然红光低产早就宣布破产,但当年楼盘烂尾也有产权人在,出了安全事故当然要负责。”
  祝微星侧首,看向身边忽然说话的梁永富。
  红光小城?这地方略耳熟。
  “索赔的当口正是红光小城项目停工重启后的第一次公开拍卖,网上有很多消息,事实是产权方怕舆论知晓此事,影响楼盘再售,钱才给得很爽快,足够孟济这两年的医药费。”梁永富继续说着许多人不了解的内情。
  梁老太太一直沉默地听长舌妇乱聊,直到发现孙子来了,板肃的脸立变,笑得和善可亲起来。
  “阿大,这么早就起来了?吃早饭了没,奶奶这就回去给你煮。”
  见梁奶奶抬步,梁永富阻拦。
  “不忙了奶奶,我今天在z区有个面试,路上要两小时,需要早点过去。”
  说完又微笑着望向妹妹:“阿小,你想吃什么早餐?”
  被忽略的梁永丽只是摇头:“我去学校吃就行。”
  “怎么这么早去学校?”梁奶奶质问,瞥见孙子看过来才觉语气尖刻,咳了咳说,“跟我回去吃饭。”
  梁永丽不言。
  梁永富轻拍她头:“没事,哥哥请你吃点心。”说着只对爷爷和祝微星点了点头,揽着妹妹便走了,没再管一行面色各异的阿姨婶婶。
  祝微星也无探听邻居隐私的好奇心,见焦聪推着电瓶车从车棚出来,便和他一同走了。
  路上,祝微星向焦聪询问附近有没有买二手自行车的地方。这儿的交通情况堪忧,备一辆车还挺必要。
  焦聪道:“渔舟街上的汽修店啊,经营范围广,二手的三手的都有,价格也便宜。我的小电瓶就是那里买的,好多年都没出过问题,性价比高。我以前做装修的时候接触过那小老板阿盆,可以替你问问,应该能打折。”
  祝微星一听汽修店大名就基本打消了念头,与那位阿盆通关系,不是肥猪往屠户家跑,送上门给人修理?罢了。
  焦聪没听着应声,忽问:“你是顾忌姜翼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