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丫鬟_分卷阅读_75
  汪先生面色有些为难,眼珠子朝殷红豆那儿看了一眼,傅慎时道:“先生说罢。”
  汪先生就道:“王文兄弟说,乔三想见您一面,王文知道您已经跟了二殿下,便推拒了他,乔三执意要见您,说正是游先生指点他来的,还送了两个貌美的丫头过来,请您收下。王文没收,乔三把人撂下就走了,说王文不收就打死她们两个。您和姑娘定了规矩,赌坊里不能放丫头,到底是两条性命,王文就将人一并送这儿来了。”
  送丫鬟小妾示好,这是古人管用的交往手段,乔三送给傅慎时的丫头,又是抱有交好之意,汪先生自己不好做主,所以要来问一问傅慎时。
  汪先生轻声地问:“六爷,您看如何处置?”
  殷红豆淡然地站在旁边,似乎全然不在意。
  傅慎时抬头问殷红豆:“你说怎么处置?”
  殷红豆就顺着傅慎时的话,道:“人家送六爷的丫鬟,您问我做什么?”
  傅慎时道:“内院的大小事都是你负责,丫鬟的事,听你的。”
  殷红豆道:“我不知六爷的心意,您自己拿主意罢!”
  汪先生瞧出不对劲了,连忙道:“春园也许用得……”
  傅慎时收紧了拳头,看着远处的圆桌,道:“你不是说院子里缺人手做事吗?那就收来给你帮忙。”
  殷红豆面无表情道:“谢六爷体谅。”她转头看向汪先生,道:“您听见了?六爷要这两个丫鬟。”
  汪先生勉强地扯着嘴角,道:“明白了。”他又问傅慎时:“您可要给六殿下回个信?”
  傅慎时提笔写了信,如实告诉了六皇子,乔三拿丫鬟收买他。
  这样多心且无能之人,六皇子再不会重用。
  第86章 (一更)
  扬州川泽秀媚, 女子多温柔美丽, 举止婉慧, 很多人买了贫穷人家的女儿养做瘦马。乔三送给傅慎时的两个丫鬟不是普通丫鬟, 而是扬州瘦马。
  两个丫鬟身段袅娜, 肤如凝脂,两人都是桃花眼,五官明艳, 妩媚多情, 乍然看去, 模样和殷红豆很有几分相似。
  看样子,乔三是照着殷红豆的长相挑的人。
  这两个瘦马行立坐卧,相当有规矩,一举一动, 不仅优雅温婉, 又颇有风情,连殷红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殷红豆本身没学多少规矩, 在重霄院住的时候, 没有什么人管, 也随意惯了,如今和两个瘦马一比,风姿委实不够绰约。
  傅慎时坐在书房的椅子上, 两个丫鬟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跪下行礼, 他开口叫两人起来, 淡声道:“你们两个以后听她使唤。”
  这个“她”,指的就是殷红豆,两个丫鬟异口同声应“是”。
  殷红豆叫了她们起来,去廊下说话,问她们两人,都会些什么东西,以后好分配她们各司其职。
  扬州瘦马,人分三等,这两个是一等瘦马,养家教了她们弹琴、吹箫、吟诗画画、双陆骨牌,梳妆打扮,还有枕上风情——这个她们没说,但是言行举止里,已经透露了出来,她们的眼眸平添媚色,若有若无地勾着人,不似殷红豆那般随意安分。
  殷红豆听了一遍,心里明白了,这俩丫鬟就适合红袖添香,她还是得安于本职,做灶上丫鬟的好。
  她没有不喜,一脚跨进书房,道:“六爷,新的戏本子她们两个应该可以帮上忙,就安排她们两个在书房伺候吧。”
  傅慎时冷着脸,没有说话。
  殷红豆只当他是默认了,转身退了出去,跟两个丫鬟说了规矩,白日在书房服侍,时砚进去她们两个就乖乖退出去,寡言少语多做事。
  扬州瘦马自小受的就是“自安卑贱,曲事主母”的教育,殷红豆虽不是主母,但她们两个也看得出来,院子里都归殷红豆做主,一切全听她的,两人便乖乖应是,随后齐齐走进书房里随侍左右。
  汪先生派人送了账本过来,城里的发财坊和几家酒楼,还有春园的账册,厚厚的一大本,殷红豆另有事忙,便找了炭笔,在厅里找了光线好的地方,认真算起来。
  殷红豆做事的时候很投入,基本上心无杂念,尤其算账、核对这些,更是费神,没有办法走神,整天下来,除了必要时候去厨房做饭,或是起身倒水如厕,她都不会往傅慎时那边多看一眼。
  傅慎时则除了如厕,叫两个丫鬟出去避开,便也仔细给新戏润色,只是他的眼睛总是忍不住殷红豆那边看,他看了无数次,甚至可以说余光无时无刻不在看,偏偏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认真严肃地对着的账本,眼里根本没有他。
  他想起在重霄院,他重用了翠竹和翠叶的时候,殷红豆还有些反应,但现在,两个貌美丫鬟环在他身边,她视若无睹。
  从前傅慎时写剧本包括了润色,也只要一天的时间,手上这本《金钗记》两天都没完成,他白天写的时候,神思难定,写写停停。两个丫鬟偶尔研一研墨,添茶倒水,倒也轻松。
  书房连着明间,表面上看着一派宁静。
  次日,傅慎时提笔的时候,开口说了话,他问两个瘦马:“给我想一个咏泛舟的词牌。”
  左边的瘦马很快就脱口答道:“《欸乃曲》。”
  一个时辰下来,傅慎时问了好几个小问题,两个瘦马识字读书,风花雪月的东西学得多,连正经的四书五经也学过,几乎是对答如流,与傅六一唱一和,好不和谐!
  殷红豆自忙她的,充耳不闻。
  傅慎时最后罢笔的时候,背部贴在靠椅上,声音不大不小地道:“我眼睛累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正落在殷红豆身上。
  殷红豆在明间里,头都没有抬。
  两个丫鬟站在那里偷偷地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傅慎时皱了皱眉,道:“听不见我说话么?”
  其中一个上前一步,抬手轻轻地捏在傅慎时的眉心上。
  殷红豆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傅慎时粗暴地拂开丫鬟的手,冷声呵道:“出去!”
  俩丫鬟低头退了出去,就站在廊下,没有说一句话。
  殷红豆手上炭笔微顿,又继续忙她的,下午总完了账,抽查过了,整整齐齐地放在傅慎时桌上,平静地道:“进项很多,与预计中的多多了,之前汪先生找钱庄借的钱,可以先还上一部分。”
  有段时间账上的钱不够用了,汪先生找钱庄借了些钱,因他常去那家的钱庄兑现银和银票,很借了不少,仁庄粮仓才得以充实。
  傅慎时面色沉郁,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移动过。
  殷红豆累了,她也没管,自己在庭院里散步去了。
  天黑之前,汪先生来了一趟,说了下春园的情况。殷红豆顺便跟他了去钱庄还钱的事儿,他点着头道:“我和姑娘想一起去了,不知道姑娘算没算还多少合适?”
  殷红豆报了个数字,又道:“若春园一直这样经营下去,很快便会开始盈利,那时再慢慢还不迟。”
  汪先生也是这个意思,他看了看傅慎时。
  傅慎时没有什么意见,他也面色沉郁,却也还是肃然说起了正事:“光靠春园盈利也还不行,两个庄子上一千多人还是太多了些,二皇子也有意将来还要放一部分人到我们庄子来,现在安置在庄子上的人,得想法子分一部分出去。”
  汪先生连连点头,道:“正是来跟六爷说此事的,但是春园现在开了,仁庄上留下来的人,谁也不肯走了,每次便是去售卖些茶点,也能赚取不少钱,还能得些打赏。”
  穷苦百姓们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春园一开起来,便有一批人开始钻营,想法子挣钱,除了售卖点心零嘴茶水的,还有人帮忙抢占位置,或是在戏园子里出租板凳座椅,另有在戏园子里帮角儿们跑腿儿递话的。
  但这些位置终究有限,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抢不到赚钱的机会。
  照这样下去,仁庄上的规矩要开始乱了。
  殷红豆道:“汪先生,咱们在庄子上自己开个钱庄吧!不对外流通,只在庄子上流通,拿一部分钱借给庄子上愿意走的灾民,收低利息,让他们在附近自己造自己的房屋。以后咱们赚的钱也不必出去兑换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采奕奕,眼睛有白天没有的光彩,自信自强,不屈不挠。
  汪先生眼睛一亮,捋着胡子道:“甚好甚好。他们在庄子上都是挤着住,老老小小一家人,日子也难过,眼下想走却没有钱,所以才拼命挣钱,若能借钱出去让他们住自己的家,肯定大部分都愿意走了。”
  傅慎时的视线从殷红豆脸上挪开,便接着道:“最开始借钱的人一百户人家,两年内不收利息。”
  汪先生笑道:“如此最好,走的越早,抢的位置也就越好,将来这边繁华了,那些房屋可就值钱了。”
  稍稍有些远见和胆量的人,肯定就拖家带口离开仁庄了。
  这些人腾出位置来,等以后来了新人,仁庄上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汪先生连忙道:“那我还得赶紧去看一看,从咱们这儿通往附近县城和京城的路上,荒地有没有主人,若是没有就好办了,可以请二皇子帮一帮忙,若是已经有主,还要花一大笔钱。”
  傅慎时判断道:“应当没有主,来的路上我都看过了,附近的人家常有人往城里赶,像是去城里务工的人,不像是佃农。没有佃农,估摸着这边的荒地和仁庄靠近山那边的一样,都没有主。”
  仁庄上除了部分适合耕种的农田是从别人手上买下来的,附近很多地方都是灾民自己垦荒出来的。
  汪先生更是高兴,他道:“我这派人去查问。”
  傅慎时朝殷红豆道:“研磨。”
  另两个丫鬟早在汪先生来的时候就避出去了,殷红豆走上前去研磨,傅慎时提笔给二皇子写信。
  写完了信,傅慎时等纸干,殷红豆也在等纸干了,她好将信封起来。
  这个短暂的时间,两人忽然都有些不自在。
  好在墨水干的快,殷红豆驾轻就熟地封了信,放在一旁。
  天渐渐擦黑,殷红豆便道:“我去做饭了。”
  她一出门,就看到两个丫鬟站在廊下,她吩咐她们去了前面的倒座房歇息,天黑了,不必她们俩伺候。
  夜里,殷红豆用过晚膳,小坐了一会儿就洗漱了上床就寝。
  殷红豆累了一天,算账还要做饭,实在困得很,眼皮子一闭上,缩在墙边,很快就要睡着。
  屋子里的灯还燃着,傅慎时躺上床,还是睡不着,他睁着眼睛,两手交握在腹部,看着头顶的承尘,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尤其黑白分明。
  两个人若不在一处还好说,明明就躺在一起,傅慎时哪里能止得住遐思,他在宁静的房间里先开了口:“你以为我少了你不行,所以你肆无忌惮,心口不一。”
  殷红豆困倦地睁了睁眼,很快又闭上了,只道了一句:“我说我没有心口不一,你若不信,便也不必问我。”
  傅慎时揪紧了腹上的被褥,哑着嗓子道:“不管我身边有谁,所以你是一丁点也不会在乎,是么?”
  殷红豆睁开了眼,闷声道:“倘或你觉得别人也可以替代我,是你我的福气,我自然求之不得。”
  她说的是真心话,若傅慎时能移情别恋,她即便会难过一阵子,也总好过将来失去尊严和自由难过一辈子,又或是面临生离死别。
  傅慎时紧紧地攥着被子,嗓子里不甘地挤出一口气,他的眉毛紧紧地锁着,又道:“我在你心里,可是轻如鸿毛?”
  殷红豆不想跟他车轱辘话,便蹙着眉头道:“你不是说了吗,我就是肆无忌惮,恃宠而骄。乔三送来的瘦马了不得在你润色剧本时出一出力,我能做的可太多了。你越是看重我,我越是胆大妄为,你不如将我看轻一些。仁庄也完善的差不多了,账房先生可另请,时砚也可代劳,也有丫鬟伺候你,她们卖身契在你手上,也不用怕她们背叛你。不如将我放庄子上劳作算了,眼不见心不烦,倒省去你许多烦恼。”
  傅慎时本来不快,听她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却莫名心情好了一些,他凑过去,贴在她耳畔道:“你还敢说你不是心口不一,我若真将你放庄子上去劳作,你难道……”
  殷红豆冷淡地道:“你且只管放罢。”傅慎时明知道她担心和在意的是什么,明知道她的态度,却还是要用他惯用的手段来征服她,她也就没有软言软语给他。
  傅慎时听到这句话果然立刻就黑了脸,自己又躺了回去,胸口起伏着,静谧的内室里,听得见他略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殷红豆真的很累,蜡烛即将燃尽,屋子里光线暗淡了许多,她顺利地进入了梦乡。
  傅慎时面色沉郁,眉头始终不展,侧头一看,殷红豆即使在睡觉,也是一脸的倦色,秀眉微拢,他闭上了眼,双手拧了大半夜的被子,才渐渐睡着。
  次日,殷红豆起来的时候,傅慎时早就醒了,披散着头发,坐在床边,漱口。
  殷红豆伸懒腰的时候,腰间露出一小段,又白又嫩,傅慎时斜了她一眼,将漱口水吐到茶盅里,又接了时砚给的帕子,洗了脸。
  殷红豆自己麻溜地去浴房里换好衣裳,梳头洗脸,做早膳。
  她做好早膳之后,傅慎时已经去了书房里,坐在垫了软垫的靠背椅子上,头发还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