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新衣_分卷阅读_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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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花露天香
  小侄子去后,大哥很是低靡愧疚了一阵子。 苏礼认为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疏忽了孩子,才会导致苏柏羽在寒冬腊月里掉进冰池,高烧不退,最终丢了性命。
  苏礼跟罗氏的感情很好,罗氏去后,他迟迟没有续弦。加之苏礼刚升至鸿胪寺少卿,官场上有许多应酬,能陪伴苏柏羽的时间就更少了。这孩子从小没有娘,养成如今的性子,倒也不奇怪。
  苏礼对这孩子一直深怀愧疚,本想日后好好补偿他,未料竟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
  家宴散后,苏禧站在窗前苦思冥想,苏柏羽是怎么掉进冰池的?府里的少爷都有嬷嬷带着,尽管没有娘,下人也该时时刻刻看着,又怎会出现那样的意外?
  听鹭端着铜盂进来时,见苏禧姿势古怪,不禁一愣:“姑娘,您做什么呢?”
  窗边的小姑娘身姿笔直,单腿而立,另一条腿勾在身后,双臂抬起,双手合十于胸前,头顶顶着一个甜白瓷牡丹花纹碗。苏禧慢慢转过头,头上的甜白瓷碗随着她转动,她站得太久,手脚和脖子都有些发酸,却始终咬牙坚持着,一张俏脸红彤彤的,鼻尖洇出薄薄一层汗珠。苏禧稳了稳身子,微微喘息道:“消食儿。”
  听鹭:“……”
  这是叶嬷嬷教给苏禧的,说是每日练两刻钟,既能塑造仪态,还能拉长身姿,时间长了,贵女的仪态就出来了。上辈子苏禧就不高,十二岁以后便不长了,站在同龄姑娘身边立即相形见绌,难怪傅少昀一直叫她“小冬瓜”。傅少昀身高腿长,跟他一比,自己可不就是冬瓜么。
  苏禧不服气。站罢,她又去榻上做了三组动作,依旧是叶嬷嬷教的,动作很简单,抬起一条腿再慢慢地放下,两条腿轮回交替,如此既能瘦腰也能瘦腿。两刻钟后,苏禧累得气喘吁吁,捏了捏腿从榻上坐起来。她想躺下休息,但又怕功亏一篑,末了依依不舍地离开床榻,接过听鹭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汗,缓了一阵儿,才道:“明日你去墨林院一趟,说我想念柏哥儿,想把柏哥儿接到花露天香住一段时间。”
  苏家的姑娘娇贵,苏禧八岁以后便跟父母分开住了,“花露天香”是她自己的小院子。
  苏禧已经想好了,既然不知苏柏羽为何落水,唯有把他接到自己身边,每日注意着,方能阻止他出意外。待过了上元节,兴许这辈子苏柏羽便不会早早去了。
  听鹭疑惑:“可您不是……”素来不怎么关心小少爷吗?
  苏禧晓得听鹭疑惑什么,但她装不懂,眨了眨水灵灵的妙目,轻轻一声:“嗯?”
  听鹤便没词儿了,望着自家姑娘稚嫩娇憨,因运动而微微潮红的双颊,她道:“是,奴婢明儿一早就去。”
  *
  翌日清晨,苏禧起床梳洗罢,先绕着花露天香跑了两大圈儿。搁在以前,她是能躺绝对不坐,能坐绝对不走的主儿,标准的懒柿子,如今居然破天荒地跑起步了,让花露天香的一干下人都惊掉了下巴。
  苏禧穿着葡萄紫绉纱滚边小袄,为了方便,下面穿一条胡服窄腿裤,刚停下,想歇一会儿再跑,却对上廊庑下叶嬷嬷的目光。苏禧心里一虚,强撑着跑完了剩下的半圈儿。
  跑步是苏禧提的,但没跑多远她便后悔了。若不是有叶嬷嬷时刻在一旁监督,她还真坚持不下来。
  跑完步后,苏禧去净室沐浴,出来后换了一件蓝色暗绣蝶恋花的衫子,坐在圆桌后,开始用早膳。
  苏禧用了半碗碧粳粥,两个水晶冬瓜饺子,一块茯苓糕,还想再吃一口桂花糖藕,叶嬷嬷却在一旁轻轻咳嗽了声。苏禧的筷子都举到一半了,她望着白白糯糯的桂花糖藕,许是早晨运动过度,这会儿饿得有些厉害。她收回眼巴巴的视线,扭头看向叶嬷嬷,斟酌半响,好商好量的语气:“嬷嬷,我就吃一口成吗?”
  叶嬷嬷垂着两手,铁面无私道:“姑娘若是吃了这一口,今儿早上的步便白跑了。”
  “……”这话最是见效,苏禧狠狠心,搁下了筷子。
  听鹭从外面回来时,见苏禧正在漱口,忙过去端着月白釉茶杯,道:“姑娘,奴婢去墨林院问过了,大爷听说您想接小少爷来住,担心您看顾不过来,便没同意。”
  虽然听鹭说得很委婉,但苏禧还是听出了弦外之音。恐怕不是大哥不同意,而是苏柏羽那个小家伙不肯来吧?那孩子古怪得很,寻常人家这般年纪的小孩子都是天真活泼的,唯有他闷葫芦似的,一天都不说一句话,更别说跟旁人接触了。先前苏禧没怎么跟他相处,如今他自然也不肯来花露天香。
  苏禧不知这是一种病。她想了想,决定亲自去墨林院跑一趟,即便柏哥儿脾气怪,她也不能擎等着他出事。
  苏禧系上大红苏绣牡丹纹斗篷,往外走道:“陪我去墨林院看看。”
  听鹭颔首,跟了上去。
  墨林院建在外院,苏禧到时,恰赶上苏礼往外走。苏礼披着黑裘斗篷,腰间垂挂碧玉双环玉佩,苏礼的模样随了大老爷苏振,眉目英挺,五官俊朗,这般打扮更是显得修长挺拔,如松如柏。
  苏礼瞧见苏禧后,停步,“幼幼。”
  苏禧上前两步,“大哥要出门么?”
  苏礼道:“有些应酬。”苏礼想起早晨花露天香的丫头来说的事,薄唇略略一弯,看向苏禧,“怎么想起要把柏哥儿接去你那儿住?”
  苏禧来时路上便想好了措辞,眼下见到苏礼要出门,更是有底气了。“二哥把我当成小孩子了,给我送了一大箱子小玩意儿。我用不上,便想拿给柏哥儿玩。”她看苏礼时需仰着头,嘴上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可实际上能大到哪儿去?“况且,今日是年初一,大哥要出门,柏哥儿一人在家多可怜呐。倒不如去我那儿住几天,既能给我做伴儿,大哥在外头也不用时时牵挂着。”
  后半句算是说到正点上了。苏礼本就心怀愧疚,即便出门在外也不得放心,柏哥儿只愿同他说几句话,旁的人一概不理,有时连苏礼都不知三岁的儿子在想什么。苏礼道:“也好,你若是能劝得动他,今后几日便让他跟你一起住在内院。”
  苏禧欣然应允,目送苏礼离开后,便举步进了墨林院。
  墨林院的下人不多,扫洒的粗使丫头见着苏禧,忙放下扫帚行礼,“九姑娘。”
  苏禧问道:“柏哥儿呢?”
  粗使丫头道:“少爷在屋里。”
  苏禧记得苏柏羽的房间,虽多年不曾来过,但她对苏府的一草一木都印象深刻。苏禧来到东次间门口,门外站着一位穿银红色比甲的妇人,是柏哥儿的乳母崔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