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放_分卷阅读_17
  任桃华也没琢磨出这还好是个什么想法,她看着手中的荷包,这荷包做工讲究针法细腻,绣得极为精致,心中一动,问道,“你这荷包是河北的姑娘绣的?”
  崔准失笑,将荷包扯下来放在她眼前,“你看看,不过是丫头以前绣的旧物。”
  任桃华仔细瞧,果然见那荷包虽然还算新,可是边角有磨痕,针线微微起毛,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今年新绣的。
  她有点不好意思,简直是草木皆兵,她虽然也没说什么,可崔准那是什么人,对她的一点小心思肯定是一览无遗的。
  她站起身来,去架子处洗了把脸,想了想又用了药水把面具洗下来,又回里间换了件新卖的薄薄的丁香色襦裙,穿上之后才觉着有点凉爽。
  她顶着崔准似笑非笑的目光,重新坐回了他的膝上。
  “河北的战事怎样了?“
  崔准很简洁的告诉她,昭德节度使张筠弃相州走,邢州守了两月已降,贝州被围已有年余,只等沧州一失,河北就尽入晋地。
  ”会不会打到河南?“任桃华也挺担忧。
  崔准瞟了她一眼,没说话,这是早晚的事。
  任桃华只觉得心头沉重,战事一起,河南百姓的平静日子怕是维持不了多久了。
  任桃华闷闷地道,“我不喜欢打仗。”
  崔准嗤笑一声,“孩子话,自古以来,大乱方有大治。”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崔准不时低头亲亲她的鼻尖,鬓角,却没有深入的动作。
  任桃华觉得有些薄挫,她一直都不太摸得透崔准的心思,原以为这一别四月,崔准必然是难忍难熬,可是她已做到这份上,人家却依然泰然自若游刃有余,比一本正经更教人无力。
  她正沮丧难过间,崔准又低头亲她,这一次却是吻她的樱唇,轻怜蜜爱,偶卷丁香,无比缱绻。
  崔准抬起头时,她已是米分面若霞,目光朦胧,身子似软成了棉花,整个瘫在了崔准的身上。
  崔准见此情景,轻笑一声,抱着她起来,将她放在了床榻。
  世外桃源,赤阳暖,蜂蝶舞,萝草栖栖芳泽汩汩,莺啭猿啼嘤嘤续,正是一片好光景。
  事罢,任桃华懒懒地伏在崔准胸口,羞得睁不开眼睛,崔准情到浓处,一个劲地让她喊亲哥哥,这也罢了,他嘴里说的荤话让她臊得没边儿,偏偏还刺激得她一塌糊涂,真是太没脸了。
  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
  她一激令,一下子就清醒了,这简直昭然若揭的事。
  崔准正闭目微喘轻轻抚着她细白素雪的肩,突然就感到胸口有一点湿意,一愕之后,叹了口气,“我的小姑奶奶,又怎么了?”
  任桃华哽咽地道,“晋王和刘玉娘是不是给你女人了?”
  崔准半晌也没有吱声,她顾不得丢脸,咽回眼泪,仰起脸来看他。
  崔准的表情绝称不上温和,眼神甚至有点冷,要在平时她早就怕了,可是现在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她执拗地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她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坚决,毫无退缩。
  崔准看了她一会儿,干脆地吐出答案,“给了。”
  任桃华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痛,咽回去的泪水又卷土重来,声势更壮,大颗大颗的泪珠壁呖啪啦的滚下来,她扑到枕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的泪仿佛永远不会停止,一想到崔准和别的女人亲热温存,像对待她那样对别人,她就觉得受不了。
  ”我没收用。“
  崔准的声音平静寡淡却象天籁之音,瞬间治愈了她的眼泪。
  任桃华抬起头,道,“真的?”
  崔准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又哭又笑的,也不害臊,自然是真的。”
  任桃华才觉悟到自已的嘴角上翘,克制了一下才哼了声,才有心情问道,“那些女人美吗?”
  崔准皮笑肉不笑的,“谁也没我的桃华美。”
  任桃华心满意足地又蜷到他的怀里,渐渐的困意来袭。
  临睡之前,隐约听到崔准在说,”小祖宗,我打野食你都不许,那将来真扶个姨娘你不是要作翻天。“
  崔准的声音似乎在开玩笑,又似乎很认真,象是叹息,又象无奈,可她困得太厉害,也无力去分析了,她只挣扎地说了句,”莫难为昭云他们。”
  ☆、第20章 从龙望
  第二天,昭云汪尧两人来向任桃华辞行。
  任桃华心里愧疚,昭云却还安慰她,庆幸罚得真轻,她听得十分惭愧。
  其实这话倒没骗她,以玄泉阁法令阁规的严苛和崔准以往狠辣的作风手段,这只是小惩,毕竟违背阁主之命,要是任刑堂发落,罪定得重些那就是生不如死,如今只是驱往西北苦寒之地守上一年,真的不算什么。
  晚上崔准和颜悦色心满意足的时侯她就难免借机埋怨,“以后我怎么面对昭云他们,你教我难做人。”
  听到这话,崔准毫不怜惜的掐了她一把,冷笑,“你再说,倒底是谁教谁难做。”
  任桃华挺心虚,可是她被扭得生疼又恼火又怨怼,真正亲蜜无间她才知道,崔准平时虽然对她是柔情似水轻怜蜜爱,一旦变脸,那是说冷落就冷落着,对她下手也是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可是对于任桃华来说,这一点烦恼只是睛空里的乌云,微不足道,她心花怒放还来不及,那个装满莺莺燕燕的鸢园,崔准是一步也没有踏足。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入了九月。
  晋王兵逼沧州,顺化节度使戴思远弃城,沧州将毛璋据城降晋,自此,沧州归入晋地。
  因为河北城池频频失陷,邓州威胜节度使以下皆是人心惶惶,无心宴乐。
  秋夜,月光米分白秋露珠圆,流萤飞舞。
  半月居一片寂静。
  “公子,岐国有使求见。”峰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两名岐使进了书房,见到崔准,都错愕了一下,都没想到这位新继任的阁主竟是如斯的年轻,而且生得清俊好看仿佛谪仙,一身儒生士子的风华蕴藉,和想象中的穷凶极恶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一时间都忘了说话。
  崔准目光平静看了他们一眼,他们才清醒过来。
  其中年纪大些的歧使施了一礼,“岐国礼部尚书伍元参见阁主。”
  另一个使者也报上姓名,太仆寺卿,伍元。这太仆寺的长官,正三品官,主管传达王命、侍从皇帝出入、车马等职事,虽说不论朝政,可是多数是国主的心腹。
  那曲解很快就把来意说明,原来蜀主已于八月末出兵伐岐,兵分两路,一路以王宗绾为东北面都招讨,将兵十万从凤州出发,另一路以王宗播为西北面都招讨,将兵二十万从秦州出发,共同合击岐地,岐主闻得大军压境,大惊,便遣使来求助崔准。
  崔准沉思片刻道,“承蒙岐王看得起,可惜玄泉阁只是一介江湖组织,便是有通天之能,也无力去阻拦二十万大军。”
  曲解一听这话,赶紧道,“阁主,我岐国兵寡将弱,实在是覆巢之祸将临,无计可施,才冒昧前来,还望阁主给出个主意。
  崔准看着他们,“你们想除掉谁?”
  曲解闻言差点没哭了,你说看起来这么俊雅温文的一个年轻人,一出口就见血,真不愧是玄泉阁的,不过,这两路加起来有五六个招讨使,可是哪个也杀不得,杀了一个,那其它的五个还得了,他们岐国国小力弱,可承受不住蜀国的滔天怒火。
  他此言一出,崔准轻皱眉头,“那就六个都杀了?只要你们出的价钱够,玄泉阁可以为你们暗杀蜀帝王建。“
  曲解腿一软差点没趴下,他这是找虐啊,也不是不可行,关健他们没这个胆子啊。
  曲解叹息,他就说找玄泉阁这种江湖组织是不成的,还不如向后梁上表称臣,可现在梁帝忙着与晋王打仗,已是自顾不暇,这条路现在也是不通的。
  伍元轻咳一声,结巴道,“阁主,我们国主的意思还是以和为贵。”
  崔准挑起丹凤眼,曲解清楚地看到那其中的鄙夷,不过他可不敢发火,还得赔着笑。
  “以和为贵?”
  伍元连连点头。
  崔准微笑道,“伍大人,玄泉阁不会别的,就只有暗杀,你再考虑几天,先在这住下吧。”
  曲解和伍元出来,摸了摸额头的汗,这江湖人士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们走后,殷鸿和陈洛从屏风后走出。
  崔准道,“你们如何看?”
  殷鸿道,“岐国积弱,二十余州如今已剩下不及十州,被大国吞下是早晚的事。“
  陈洛没吱声,其实他倒觉得,与其让其被大国吞并,还不如扶持着,将来也许有一天可以加以利用,但是他摸不透崔准的想法,不知道他心胸志向,有没有逐鹿天下开国定邦的野心,所以他不知如何开口。
  崔准望了他一眼,“陈洛,你觉得我该不该援手?”
  陈洛心思转动,道,“属下愚顿,不知取舍,”
  崔准也不再追问他,提笔沾墨,刷刷地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喊了声穆宜。
  一个年轻人应声而入,躬身行礼。
  “阁主。”
  崔准简单地吩咐,“蜀主,王建。”
  穆宜没有半点迟疑地意会了,“属下这就去办。”
  陈洛一惊,没想到崔准真要采取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暗杀一国之君,玄泉阁与蜀国就结下了深仇,玄泉阁有史以来不是没杀过国君,但是也只有寥寥几次,每次也都掀起了腥风血雨,甚至有回险些给玄泉阁带来覆阁之灾。
  这时听得崔准却吩咐穆宜,“重创,但不要取他性命,把这封信寄简留书。”
  穆宜应声退下。
  陈洛暗松了口气,迎向崔准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突然就安定了,此时才真正觉得,他的选择没有错。
  这玄泉阁虽然实力强横,可是终是流于江湖草莽,在这里混一世,如锦衣夜行,而且并非长久之计,只有从龙有功,才能够封妻荫子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这时门外峰岚送上一封信,崔准看罢,面沉似水。
  “除了黎阳,河北尽归晋国版图。”
  晋包围贝州一年后,张源德听说河北诸州都已归晋,也打算投降,不料和手下一商量,大家皆认为弹尽粮绝之时投降,最后难免一死,于是便杀了张源德,全城士卒坚守,后来粮食全吃光了,才讲条件投降,三千余人出城卸甲以后,却终不免被晋军毁约杀净了。
  殷鸿道,“照这个速度,战火很快就会蔓延到河南。”
  虽说晋王已与玄泉阁结盟,可是这盟约也是因势利导,一旦晋王大局已定,占据中原腹地,未必就不想除了玄泉阁这个能够威胁皇权的组织,到时侯真是不好说了。
  崔准挥手让他们退下。
  任桃华这几天一直在外面,因为王氏的兄长去世,王氏哭天抹泪的哭昏了好几回,其实她与王氏的关系也说不上如何好,她记得崔准说过曹氏对他有救命之恩,她和曹氏交好,曹氏一直陪着王氏,她就也帮衬着劝说。
  王氏的兄长就是天平节度使兼中书令琅邪忠毅王王檀,他招募了许多盗贼,安置在帐下充当亲兵,那其中的盗贼乘王檀没有防备,突然进入了王檀的军府将他杀死,王檀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她回来得晚,崔准这些日子却更是忙碌,感觉是后半夜回来了,可是第二天一早又不见人影了。
  这天她起得早,床畔仍有余温,她想,还是失之交臂。